“睜眼說什麼瞎話……”
裴朗宜别過身去,低頭踢了踢地上的石子。
避開那雙狡黠的眼睛。
晉明琢好不容易捉到他的把柄,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地放過,走到另一邊去側頭瞧他:“我從始至終,仔仔細細地問過了。”
“什麼啊?”裴朗宜不可思議地擡頭,紅瑪瑙墜子随着動作晃動。
這都是什麼事啊......
若不是天色暗了,誰都能瞧見裴小王爺紅了的耳朵。
“真是口是心非。”
占了上風的晉明琢裝模作樣地感歎,取笑他:“裴朗宜,你是十年長八歲嗎?”
裴朗宜有些惱,他嗤笑一聲,突然湊近了她。
晉明琢被吓了一跳,後退兩步,攥緊了披風的邊緣,警惕地瞧向他。
隻見那人桃花眼微微挑着,眼中眸光叫人難測真假。
晉明琢語氣半軟不硬地說:“我要喊人了。”
瞧着她慫了下來,裴朗宜這才往後退了一路,拉開正常距離。
他撂了手,頗為遺憾地說:“像這樣的話你跟我說過一次,就在剛剛。”
“你說無論你跟我做什麼,都對年僅十六的自己太不公平了。”
他說這話時一反平時的懶散模樣,叫落日在身上投射出一圈橘色的絨光。
晉明琢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我知道了。”她說。
裴朗宜又恢複了那副一貫輕慢的樣子。春日風大,晚風将他的衣袍吹的獵獵作響。
晉明琢看向他,一向隻是覺得這人嬉笑怒罵,表情豐富,如此瞧着,他似乎長得也不差。
而後,渾然不知自己長相被評判過的裴朗宜說:“差點忘了還有件事,下午時就要說給你,你卻一直在裝睡,所以現在說給你聽好了。”
一晚上經曆的情緒起伏太多,晉明琢這會兒有些提不起精神了,她随口問道:“什麼事?”
“單夫子說,慎玉去趕考的期間,其他人要抽查課業。”
裴朗宜幸災樂禍地開口,說得很慢,就等她的反應呢。
晉明琢倒吸一口涼氣,驚恐地睜大眼睛。
沒有比這消息更提神醒腦的了。
說起這位單夫子,那可是真是遠近聞名。
他是岑慎玉的父親——裴布政使請來教授課業的先生,為人十分嚴厲,在他的課上遲到早退,或是背不出書來,輕則罰抄,重則打手闆。
偏偏其人滿腹經綸,晉原城中的大半世家子弟,都跟着他讀書。
晉明琢也是如此。
她父親覺得自家閨女實在有些驕縱,自己又狠不下心來管教,于是将人扔到了單夫子門下。
說回這位單夫子,雖嚴厲,卻不古闆,贊成女孩兒也該多讀書。
但也導緻了在打手闆這方面,不論男女,一視同仁。
這段時日春闱将近,單夫子在學堂裡忙着幾位公子的科舉,不免的有些疏漏了其他學生的課業,因而能叫晉明琢偷了這許久的懶......
......
晉明琢從震驚中緩過來,嘴裡吐出一串的“慘了慘了慘了”,然後頹廢地将雙臂搭在石欄上,有氣無力地說:“完全沒準備......”
“那你呢?你準備了?”晉明琢睖了一眼裴朗宜。
“我要回京,太後祖母她老人家想我了。”裴朗宜頗有些幸災樂禍,“算着日子,我興許能同慎玉一起走。”
晉明琢想了一圈自己家裡人,她娘還為了叫她好好讀書,自己去了外祖家不帶她呢。
她氣惱地鼓鼓臉,煙雲一樣的秀眉緊緊蹙在一起,發愁拿指頭繞着披風上的系帶。
片刻眼眸清澈又明亮地看向裴朗宜,瞧着無辜又可憐。
裴小王爺喉結一動,被她盯着不自在,嘴硬地問道:“你幹什麼?”
晉明琢能屈能伸,朝着裴朗宜雙手合十:“我撞着頭了,沒法子參與抽查,求你幫我跟夫子請個假好嗎?”
果然是為着這個。
“不可能。”裴朗宜想都沒想就拒絕了,“張大夫都說了沒什麼大礙,好好讀書吧你。”
“好無情。”
晉明琢喪氣地收回視線,開始發愁課業怎麼辦了。
“不過你魂穿這事......”裴朗宜冷不丁地開口。
晉明琢擡頭,與他視線相交。
裴朗宜認真地開口:“你魂穿這事,我一定幫你查清楚。”
這人輕浮慣了,晉明琢鮮少見他如此鄭重,仿佛是在承諾。
她愣愣的,點了點頭。
二十二:
睡醒前要睜開眼的那一刹那,晉明琢有種不是很好的預感——
她可能又回到了十六歲的醫館裡。
這個念頭來的強烈又莫名,以至于讓她有些惶恐。
不過下一刻就煙消雲散——
作為一個從小見慣了裴朗宜神神叨叨搞出一堆東西,卻覺得自己眼睛出錯了、腦子有問題的人。
晉明琢甚至覺得這個念頭有些可笑。
直到她睜開眼睛,真的回去了。
晉明琢面無表情地爬起來,認命地歎了口氣,剛梳洗完,就聽見門口一陣交談聲。
“我們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