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确實沒法給她磕頭認錯。
晉明琢當即立斷,把夏淨雲的胳膊一挽,頭也不擡地就拉着人往前走。
夏淨雲心領神會,配合地行雲流水。
兩人這一唱一和的,就跟真的沒看見裴朗宜似的。
“站住。”
裴朗宜語氣不善地喝止,一個翻身從馬上跨下來,把缰繩随手抛給護衛。
見這兩個人還在往前走,他幽幽地開口道:“說你呢,晉明琢。”
晉明琢頓住腳步,待裴朗宜三兩步走過去,她扯起嘴角,裝得驚訝,陰陽怪氣:“呀,是裴小王爺,您日前不是回京了嗎?我還以為是哪家的纨绔呢,當街縱起馬了。”
她說話間掃了他一眼,見他風塵仆仆的模樣,心下頓了頓,沒再繼續。
裴朗宜“呵”了一聲,“你再裝?”
這也太欠了,晉明琢在心底翻白眼,就不該因趕路辛苦而嘴下留情。
轉身繼續走,夏淨雲看戲看的正熱鬧,倒也樂得奉陪。
“這就走了?”
裴朗宜也不惱,懶散自在地跟在她身後,幾日不見,還有些想她了。
他想起太後說起自己父親面對母親時的那些‘惡劣行徑’,鬼使神差地伸手,在晉明琢頭上拔下了一根钗子來。
......
晉明琢回頭睖他。
這人身量高,手長腳長的,性情又惡劣。他一早就想好了,若是晉明琢伸手來搶,就高高舉起,叫她夠不到,對着他着急。
那钗子在手中沉甸甸的,裴朗宜拿着把玩。
他倒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瞧姑娘家的首飾,隻見朵朵桃花間繞着绮麗的蝶,栩栩如生,钗子上還殘存着晉明琢發間的香氣,倒真像桃蕊的花香。
裴朗宜心中不自在,突然覺得有點燙手。
晉明琢心情複雜,伸手:“還給我。”
分來這麼久,有點想他,卻一點都不懷念他這捉弄人的習慣。
她心中憋着一口惡氣,覺得這種行徑實在讨厭。
正是晉明琢這變化莫測的神色,無端讓裴朗宜覺得,若是再不還給她,真要生氣了。
裴小王爺從來不察言觀色,但面對心悅的姑娘卻靈活變通的很。
瞧着面前那隻白生生的手,他将钗子放進她的手心:“這就生氣了?”
夏淨雲在一旁看的一愣一愣的,半天精辟地總結出“惡人自有惡人磨”的七字真言。
晉明琢嗤笑一聲,對此不置可否。
她隻看了他一眼,語氣也柔和多了,“我今天請客,你不着急回的話,便也一起來吧。”
這脾氣是真的好多了......
裴朗宜腹诽着,卻沒有開口,他心知肚明,好的程度還不至于叫他真的說出這話還不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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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樓所在的長青街市肆如林,沿路小販叫賣絡繹不絕。
而騎樓則是其中頂尖的酒樓,它家曆史悠久,山珍海味遍及,滋味更是絕佳,常常座無虛席。
晉明琢荷包雖然富足,但也鮮少吃這樣的佳肴。
反正也不是花二十二歲她的銀子,晉明琢心想,替十六歲的上了這麼久的學堂,花點銀子算什麼,又想起裴朗宜是真有錢,隻不過現在他的荷包還不是她的......
就這麼,便走進了騎樓。
進了門,便有店小二迎了上來。他眼力不俗,見幾人衣着光鮮,知道是貴客,忙不疊地引到樓上的雅間。又聽晉明琢叫了店中的招牌八珍宴,更殷勤備至,連茶水都上的最好的。
“明前龍井?”
裴朗宜嘗了一口,咋舌,“這麼大手筆?”
晉明琢聞聲,清亮的一雙眼擡起來:“本來隻是請淨雲來的,誰想你跟循着來的似的。”
她想到花出去的銀子,還是有點肉疼。
裴朗宜半點都沒不好意思,不以為然:“你們吃得完麼。”
八珍宴卻并不是八個菜,而是八幹八濕,一十六個菜,其中山珍海味,時令生鮮,應有盡有,小二下去不一會兒,便有一水兒的菜被端上了桌。
規格齊整,賞心悅目。
看的晉明琢自己也暗暗吃驚,覺得這錢花的值。
裴朗宜中途出去更衣,回來時菜已經上齊了。
他一路雖說不上風餐露宿,但實打實的日夜兼程,這會兒已然餓極。
本朝民風開放,并沒有男女不同席這一說。
他不客氣地動起了箸,悶不吭聲地吃個個八分飽,這才有功夫聽晉明琢跟夏淨雲說說笑笑。
裴朗宜雖行事不羁了些,但到底是宮裡養大的孩子,吃起飯來也算得上文雅,晉明琢又跟他生活了這麼些年,自然也知道這一點。
以至于瞧見他急匆匆的吃法時,眼中閃過一絲心疼。
不能對這時候的他表現出超出十六歲的自己該有的關心,晉明琢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