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考生在貢院中幾日不能說話,乍一出來,又聽到這樣的消息,一時聊的火熱,根本沒注意人。
直到裴朗宜開了這個口。
幾個考生轉身,隻見身後站着兩個人,一個一襲白衣,一個着道袍戴耳墜,前者雖瞧着不是池中之物,可到底面生,後者卻是大名鼎鼎。
敢這麼打扮的,統天下隻有一個。
“小......小王爺。”
那原本嚣張的人瞬間矮了八度。
說岑家早年在京中做官的那個本就瞧着岑慎玉面熟,經裴朗宜這麼一說,傻子都知道旁邊那就是岑布政使的兒子。
幾人惴惴不安間,第三個發話的人賠着笑:“我們随口一說,小王爺,岑公子,别見怪。”
這話蠢人都聽得出來虛情假意。
裴小王爺從不吃虧,冷哼一聲,跋扈演了個十成十:“怎麼?我今兒就要跟你見怪。”
那人文采怎麼樣暫且不表,客套卻學了全,乍有人不吃他這一套,一時臉紅到了脖子根,不知是羞憤還是惱怒,“這......”
裴朗宜直直睖着他,冷笑一聲,“他有沒有臉我不知道,但你今日,怕是要沒臉了。”
這會兒侍衛長風回來了,站到了裴朗宜的身旁。
裴朗宜見了,隻對他說:“念。”
“萬啟文,定金500兩,千金閣二樓杜鵑姑娘房内,以契為證。”
長風聲音洪亮,叫在場的人紛紛看過來。
“這,這怎麼會在你這?”
這考生正是萬啟文,聞聲也顧不得端着了,上前搶了兩下,未果。
長風将那契紙給了自家主子,裴朗宜掃了兩眼,輕飄飄地一扔,那薄薄的紙垃圾一般地落到萬啟文身上。
他伸手匆匆接住,也覺得燙手。
在貢院門口,都是讀書人,一時衆人議論紛紛。
裴朗宜開口玩味地說:“這千金閣可是青樓。”
煙花之地,讀書人私德重如山,自然去不得。原本還有沒聽過的,經裴朗宜這麼一解釋,也都鄙薄地看過來。
那萬啟文被當面戳穿醜事,臉色爆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裴朗宜瞧都懶得瞧,轉向另外兩人:“你們呢?”
隻見兩人接連作揖,誠惶誠恐:“小王爺,岑公子,我有眼不識泰山,沖撞了兩位,實在對不住!”
裴朗宜嗤笑一聲,“管好你們的嘴。”
說罷,轉身走了。
這事發生在人群熙攘的貢院門口,頗有殺雞儆猴的效果。
岑慎玉全程沒制止,由着裴朗宜吓唬人。
裴朗宜又不是傻子,自然一清二楚。
待走遠了,他面色不善地胳膊肘搭上了岑慎玉的肩,冷哼道:“惡人都是我做了是吧?”
岑慎玉看了他一樣,被這麼壓着,身形依然筆直如松。他道:“小王爺不是玩的挺開心的麼?”
裴朗宜嗤笑一聲,放開了他,懶懶散散地走着,問道:“過瘾嗎?”
岑慎玉唇角輕揚,颔首道:“自然。”
“晉原局面一切都好,朝中派了人盯着,風聲這麼緊,不會再有人動手腳了。”
裴朗宜提起這些,叫這位處于那場風暴靠近中心的,剛剛出了貢院好友安心,他繼續道:“岑伯父被罰了一年俸,小懲大誡,算不得什麼。”
說話間,回頭囑咐了兩句,原本跟在身後的長喬走開了。
岑慎玉搖了搖頭,事情結束了便是結束了,他不是擔心這個,“我還是想即刻回家。”
裴朗宜不理解。
“父親受累了。”
他聲音有些憂慮,“身心都累了這許久,我既考完了,該早早地回去替父分憂才是。”
裴朗宜明白了,轉而問他:“不等放榜了?”
“不等了。”岑慎玉搖頭。
這會兒二人走到了岑家馬車旁,旁邊的樹上還拴着一匹馬,正是裴朗宜的。
“明日吧,我跟你一起回。”
他走過去解缰繩,回頭對岑慎玉說:“我在慶樓訂了位置,你回去歇歇,傍晚我們慶樓見。”
說着翻身上馬,就要走人了。
“哎。”岑慎玉話還沒說完,叫了一聲,這人并不停下。
他回頭道:“我有點事去欽天監一趟,就這麼說定了。”
岑慎玉徒勞地将手放下,搖了搖頭。
小王爺人就是這樣,做事率性随心,不肯聽人多說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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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朗宜去到欽天監時,監正馮天測早早地等着,親自恭迎他。
這麼大陣仗。
裴朗宜眯了眯眼睛,心想長喬的差事怕是不好做。
馮天測見他來了,往外走了幾步,拱手道:“小王爺。”
裴朗宜見來着身上的官袍品級,便将人與名字對上了。
他收起神情,換上平日的那副閑散模樣,懶懶地笑:“想必這位就是馮大人吧?”
“馮大人不必多禮,日後我才是您的屬下。”
“哎,不敢不敢。”
馮天測擺擺手,将裴朗宜請進門去。
裴朗宜自然沒有不配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