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明琢正想找裴朗宜呢,一個轉頭,卻見他就在後頭的假山上。
還真就跟岑慎玉一起。
因是在外面,她沒直呼其名,規矩地喊了一聲:“小王爺!”
卻見裴朗宜猛地轉過來,明顯慌亂了一瞬,手忙腳亂地在掩飾什麼。
等晉明琢爬上假山時,他已經掩飾好了,見她走過來,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睥她:“找我有事?”
頗有點欲蓋彌彰。
他周身沒點溫和氣質,臉上的輪廓也鋒利,若不是晉明琢跟他認識久了,就要叫他騙過去了。
晉明琢瞧他一眼,軟聲半嗔:“好兇啊。”
裴朗宜這才意識到自己有點過了,輕嗤一聲,“嬌氣”,轉而又坐了回去。
這簡直就是在冤枉她,誰嬌氣了,晉明琢不動聲色地一直看着這人。
裴朗宜輕咳一聲,神色溫和下來:“正好,我也有事跟你說。”
他這才有功夫打量她,姑娘家長得漂亮,也知道怎麼穿叫自己更漂亮,裴朗宜不自然地收回視線。
晉明琢不管他,三兩句把自己的猜測,以及今日撞見的事說了個清楚。
随後問裴朗宜:“你有什麼事?”
“如此說來,馮家與楚家倒是像暗中勾結。”
裴朗宜沒有立即回答,轉頭看向岑慎玉,眸色深下來:“慎玉,齊東來的事,怕是還有後續。”
岑慎玉沒有開口,面色凝重。
一時無解,裴朗宜重新轉過頭,看向晉明琢:“你讓我找的那本書,缺頁部分我理清楚了,但有個新的麻煩。”
晉明琢剛因為他前半句有些慶幸,一口氣還沒松下去,心又懸起來:“什麼新麻煩?”
“你不認識符箓。”裴朗宜擡眼,“那頁的符箓還挺曲折反複,晦澀難記的。”
他說這話半份認真半份幸災樂禍,說完了,目不轉睛地等着晉明琢的反應。
晉明琢想到裴朗宜日常随身帶的那些鬼畫符般的字,一臉難言。
裴朗宜見她果不其然漏出這幅模樣,一時收不住,笑得東倒西歪,頗有些幸災樂禍撐着膝頭。
晉明琢瞪他一眼。
他忍住摸她發頂的沖動,安慰道:“回頭教你認,小事。”
晉明琢喃喃地應着,剛要再問,便有内官匆匆趕來,傳話給裴朗宜:“小王爺,太子殿下找您呢。”
裴朗宜收回視線,站了起來,“什麼事?”
“這......奴才也不知道。”
那内官躬身拱手為難。
“知道了。”裴朗宜略一點頭,轉身微不可聞地給岑慎玉遞了個眼色,而後跟着内官走了。
晉明琢坐在那,見裴朗宜下了假山,一路過去,沿路的幾個人見了他如同耗子見了貓。
不知這幾個人怎麼惹過他被他教訓了,晉明琢在心中搖頭。
外人看來,小王爺脾氣陰晴不定的,名聲實在有限。晉明琢記得她做王妃的第二年,某次宴上還聽到過人嚼舌根——
那是被裴朗宜當街抖落腌臜事的幾個人的夫人,為夫的顔面盡失,為妻的臉上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
幾人見四下無人,說起閑話來:“齊王不好惹,碰上他是倒了黴了。”
這話聽起來倒有些一語雙關的意味,另一個人聞言,提起晉明琢:“他那個夫人......”
旁邊的人:“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
晉明琢聽到這話時,裴朗宜正好尋過來找她,自然也是聽到了。
晉明琢難言地看他一眼,卻見他不生氣,還有餘力笑話她。
晉明琢當然不高興,他當時說什麼來着......?
“明琢?”
晉明琢被從回憶中叫醒。
岑慎玉看她面帶笑意,滿眼都是朗宜離去的身影,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心中有股沉悶的郁氣,頭一次無比清晰地意識到,她是他的妻。
雖從她口中聽過,可岑慎玉一直不以為意。年少的姑娘明眸善睐,滿心滿意的都是他。
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看向另一個人的眼中,流露出自然而然的眷戀愛意?
他們兩個明明是見面就吵的關系。
他無知無覺的這六年内,究竟發生了什麼?
剛驚醒般的小姑娘眼睛裡還有沒來及的收回的思念,她在思念什麼呢?岑慎玉有些澀然地想,才分開片刻而已。
“怎麼了慎玉哥哥?”
認真的眸子裡隻剩認真,其他情緒退的幹幹淨淨。
岑慎玉攥在手裡的紙張有些收緊,可到底還是遞了出去。
“給你的。”
晉明琢接過來,好奇地打開,見是一幅畫,上面畫的是她。
寥寥數筆,将她在池塘邊發呆的輪廓畫的淋漓盡緻。
晉明琢卻沒有太過驚訝。
她微微揚起唇,想到上次的這時候,他也送過自己那麼一副。
那算得上是他對她最後的溫柔了。
落魄的狀元郎,能在不受待見的宴上顧及她,成為晉明琢後來舍不得放棄他的重要原因之一。
岑慎玉在這一刻,特别想撒謊。
好讓這個揚起的笑,真的源自他。
但他沒有。
“這是小王爺叫我給你的。”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