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裙子我前兩日剛穿過。”
晉明琢悠悠地說的很慢,一瞬都不錯過裴朗宜的表情。
隻見她年少的夫君眼中浮現一抹懊惱,兼有被當面戳穿的窘迫,耳朵都浮上絲絲可疑的紅。
晉明琢不由得露出點笑意。
“那又怎樣。”
一向高攻低防的人惱羞成怒,虛張聲勢地瞅她,還要别扭地裝不在意:“穿不就得了,問那麼多做什麼。”
“這樣啊,那真是可惜。”
晉明琢不吃這一套,裝模做樣地感歎了兩句,“我還想問你我穿着好不好看來着。”
裴朗宜被調戲地面紅耳赤。
自然是極好看的,他心想。
百蝶穿花的衣裳算什麼,百蝶都該圍到她身邊,春花哪裡比得上她奪目。
可這些裴小王爺統統說不出口,他喉頭動了動,難耐又傲嬌地說:“......用得着問我。”
晉明琢對他這個回答相當不滿意,她輕聲“哼”了一聲。卻也知道過猶不及,少年時的情愫該當純情。
隻是他這口是心非的毛病真像隻炸毛的貓兒,一定要改。
于是她神情認真起來,撩起一雙明眸,認真道:“可是我記得,這衣裳本是先王妃珍愛的。”
裴朗宜聽她說的這麼直白,索性痛快應下:“嗯。”
“你仔細收攏着,替她珍藏了許多年,一朝拿出來給我,我知道,我在你心中的分量配得上這裙子。”
晉明琢往前傾身,眼睫在初晴的光中顫了顫,面龐柔軟。
“但我原先不知道這些。”晉明琢說,“衣裳不該受這樣的敷衍,我也不該受這樣的隐瞞。”
裴朗宜想了想,擡眼看她:“我沒想瞞着你。”
他視線掃過穿在她身上的裙子,落在她臉上,神情認真又有點煩惱:“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你。”
裴小王爺張揚了将近二十年,面對心上人,卻有些手足無措。
想到對着她又哄又騙,情話張口就來,臉皮厚如城牆,撒嬌服軟無所不用其極的未來的裴朗宜,再瞧着面前這張一模一樣的,茫然的臉,晉明琢忍不住笑了。
她在裴朗宜皺眉臭臉之際伸手刮了一下這人的臉,樂不可支:“你那厚臉皮哪去了?”
裴朗宜簡直不可思議,這人越來越過火了,前段時間還刻意的與自己保持距離,如今竟明晃晃地調戲起自己了。
他眼疾手快地抓住晉明琢纖細的手腕,皺眉睖她:“别動手動腳的。”
晉明琢根本不害怕,敷衍地應着:“好了好了,知道了。”
可即便裴朗宜此時尚未加冠,可到底是個男子,力氣上的懸殊不是年紀長了便能抵抗的。
晉明琢抽了兩下沒抽出來,也沒着急,而是說:“我有話跟你說,先放開我。”
裴朗宜對她這話持懷疑态度。
仗着搶先經曆了他還沒經曆過的事,耍的他團團轉,裴朗宜自小都被人仰着鼻息的那個,即便是面對着喜歡的姑娘,也有點不爽。
也幸好是他喜歡的姑娘,力氣貓一樣大,沒用幾成力氣就叫他動彈不得,掙了兩下還是得叫他放手才能抽回去。
哪裡管晉明琢根本沒放在心上。
裴朗宜自己卻舒坦多了,說完就放開手了。
“你同我說,這邪術大約來自南越。”
裴朗宜沒想到她還真有話說,心思轉回來,聽她說下去:“你前幾日糟了暗算,那做局的兩人來了一出聲東擊西,跑了一個,死了一個,跑的那個是雲貴長相,死的中的毒......”
晉明琢頓了頓,裴朗宜卻敏銳地意識到了她接下來要說的話。
他緩緩擡眼,喉間幹涸,仿佛每說出一個字,都有刀在喉間割上一道:“可是同我父親身上的那毒同源?”
晉明琢看着他,輕輕點了點頭。
裴朗宜隻覺得一瞬間血液逆流,周身冷得很,像是回到了幼時的那個寒風徹骨的冬天,耳邊嗡鳴着鞭痕一般的風的哭号。
晉明琢叫了幾聲,他都無動于衷。
“阿宜。”
溫熱的觸感将裴朗宜拉回了現實。
眼前的風霜褪去,父親青紫的臉化成了煙。
裴朗宜從父親去世的雪天醒過來,外面是雨過天晴的好天氣,手背抵着個瓷碗,裡面是溫熱的姜湯。
碗的另一側被晉明琢端在手裡。
見他終于反應過來,晉明琢又将碗往前抵了抵,模樣溫婉又貼心:“阿宜,喝點姜湯暖暖身子。”
裴朗宜默不作聲地接過姜湯,一飲而盡。
辛辣的姜湯順着喉嚨灌進了四肢百骸,裴朗宜按下了心中的巨大冷意,恢複了一貫的模樣。
他将碗擱下,對晉明琢說:“你接着說。”
“你在那頭日漸狼狽的名聲,我的魂穿,恐怕都是這其中的一環。”
晉明琢垂眸,将他在外十算九不準的卦象,紛飛的流言都說給他聽,“所以,我近日來,就是跟你學如何記憶符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