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想我?”
裴朗宜胸腔震動,聲音帶着點打趣。
晉明琢感受着這人的體溫與心跳,終于覺得安定一點。
她答非所問:“阿宜,我跟你說個事。”
語氣中帶着點不合時宜的認真,又鄭重又猶豫。
“嗯?”
裴朗宜示意自己在聽。
晉明琢後撤開一點距離,兩人面對面坐着,晉明琢将裴朗宜仔仔細細地瞧了一遍。
自己與他,一人未脫外袍,一人卻隻着中衣坐在床上,此情此景,太像風塵仆仆歸家的丈夫看望重病的妻子。
......
晉明琢想到這,隻覺得自己不是身上有病,是腦子有什麼病。
她收了收,望向裴朗宜的眸子,“我懷孕了。”
裴朗宜聞聲,反應幾乎跟晉明琢如出一轍。
他視線下移,停留在晉明琢小腹上幾秒,再擡眼時,卻見她眼眶裡蓄起淚水,将落不落的,抿着唇,瞧着馬上就要哭出來了。
甫一對上視線,那淚滴便跟她耳上的珍珠一般,脆生生地往下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這是什麼反應,晉明琢心想,總歸他什麼反應自己都不會滿意,橫豎這頓氣是要沖他發的,晉明琢開始數落人:“你不是說那羊衣小腸萬無一失呢麼,可我懷孕了。”
裴朗宜不還口,隻認着,“是我的錯。”
眼見晉明琢轉頭到一側去了,他去抱人,卻被别扭地退開了。
她怎麼會不知道什麼法子都不是萬無一失,隻是委屈到這兒了,于是什麼都不管不顧地拿出來說:“我說我喝藥你非不許我喝,這下好了吧?”
裴朗宜堅持着:“那藥性寒地很,喝不得。”
“還是你就是想要孩子,故意哄我呢?”
這話說完,晉明琢自己也覺得有些誅心,她一時卡了殼,張了張嘴,身上也忘了反抗,被裴朗宜攬進懷裡。
“我哄你做什麼。”
他将人抱着,轉了過來。
晉明琢因為一時小小的愧疚,沒再開口。
裴朗宜握着她的肩,認認真真瞧着她的神色,語氣放輕地問道:“冷靜下來了?”
晉明琢帶着點鼻音地“嗯”了一聲。
“那聽我說。”
裴朗宜摸了摸她的臉頰,這才開口:“明琢,自娶你的那日我便說了,隻想要你快活。我原本是一人吃飽全家不愁的性子,也沒什麼治國齊家的想法,娶你隻是因為我心悅你,僅此而已。”
“所以不用想那麼多。”裴朗宜單刀直入,不帶一點猶豫地問:“你想要這個孩子麼?”
這句話宛如定海神針般的,将晉明琢雜亂的思緒一下子肅清了。
是啊,他的确是這麼說的。
隻是這世風還是講究多子多福,太後娘娘即便不說,也并不是真的不關切他們的子嗣問題,父母那邊即便現在不催,往後也是要催的。
沒有身孕的晉明琢可以不考慮這些,可一旦有了身孕,這些就如同一層看不見的幕布一般壓下來,叫她不得考慮。
而阿宜他,卻在認真履行當日對她的承諾。
那樣堅定,徹底。
自己到底想不想要孩子呢?
晉明琢垂眸,看向自己被衣料遮住的,瞧不出什麼的腹部。
真是驚奇,竟有一個小孩子在自己的肚子裡紮了根,晉明琢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摸。
什麼也沒摸出來。
可到底也沒有那麼抵觸了。
平心而論,自己不想要小孩不過是沒做過這個準備,究其根本,并不讨厭。
于是在想通這一刻的時候,晉明琢重新擡眼,帶着點若有若無的笑意:“留下吧。”
複又問道:“阿宜呢?”
“要也行。”
裴朗宜态度則是看開地多,受累的人是自家娘子,他的想法便該是次要的,她想要便生,不想要便罷了。
又覺得自己這回答或許太散漫,于是将人慢慢重新攬入自己懷裡,“我會好好學着做父親的。”
素來瞧什麼都不太在乎的人幾乎是鄭重地在給她承諾,而他的承諾,從來都是至死不渝。
晉明琢聞言,伏在他的肩頭,帶着點鼻音地“嗯”了一聲。
她平複了一下鼻尖的澀意,帶着點疑問問道:“為何是想要我快活,而不是别的?”
隻聽裴朗宜聲音從她的耳側傳來,聲音低低的:“因為你六年後,瞧着太不快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