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兒生在冬日,周歲禮那天碧空萬頃,卻冷得要命。
屋檐的冰淩齊齊的一排,梅花都被凍在枝頭,北風吹過,帶起牆檐上的落雪,迷了人的眼。
晉明琢的貼身丫鬟擋了擋臉,引着路寒暄道:“夏夫人,今天可真冷啊,兩位遠道而來,可還順利?”
被引着往屋裡走的正是夏淨雲,她氣色比少時更紅潤了些,此時身着一件鶴氅,不急不緩地跟在身後,聞聲點頭:“一路都順利。”
她身側跟着一位明鏡卓然,頗有氣質的男子,正式那與她意趣相投的夫君。
兩人從晉原而來,剛走進院裡,便見兩人在門口站着,賞着去年移到這院的紅梅,正是裴朗宜與岑慎玉。
這兩年來,夏淨雲忙着雲遊四海,與夫君共同整理各地古迹殘本,順便開學講課,因而與京中的幾人多時不見。
此時再見,隻覺得兩人皆都帶了幾分穩重氣質,夏淨雲一時有些感慨。
見來人是夏淨雲夫婦,裴朗宜打趣道:“呦,我們雲遊四方的夏夫子來了。”
此言一出,四人皆笑了。
裴朗宜還是那個裴朗宜。夏淨雲同夫君朝他見禮:“王爺。”
“虛禮就免了。”裴朗宜道:“實實在在的禮屋裡頭給明琢。”
岑慎玉在一旁失笑,也同兩人見了一禮,他還是那副溫潤如玉的模樣,隻是瞧着更加心有成算,外派兩年調回來之後,加官進爵,此時在刑部已然坐到了重要職位。
夏淨雲夫婦回禮,順着台階踏上連廊。
掀開簾子,便見屋裡熱熱鬧鬧的,晉明琢坐在椅子上,身着一身粉衣,臉色明珠璀璨,見夏淨雲來了,驚喜地走上前來迎接:“淨雲,你竟來了。”
“總要來一趟。”
夏淨雲應着,與她親熱了兩句。
晉明琢說到高興的時候,與她雙手交握,這才驚覺夏淨雲的手十分涼。
“怎麼手冷成這樣?”
她轉身将自己的湯婆子給了她,笑眯眯地說:“遠道而來辛苦了。”
又問:“你想不想看看我跟裴朗宜的小孩長什麼樣?”
還是這樣對齊王直呼其名。
被她這麼一問,夏淨雲平添了幾分好奇,她的确想不出一個模樣,于是點頭。
晉明琢一掀裡間的簾子,示意她:“梅兒在裡頭呢,我娘抱着。”
夏淨雲沒等往裡走,便見晉明琢變臉似的鼓了鼓臉頰,小聲埋怨:“這麼冷的天,站在外頭不知道進來了。”
邊說邊往外走去。
夏淨雲眼中含笑地與自家夫君對視一眼。
晉明琢往門口走去,掀開厚重的門簾,往外漏了個腦袋,還沒等說話,隻覺得刺骨的冷撲面而來。
裴朗宜正背對着她與岑慎玉說着什麼,岑慎玉瞧見她未着披風就探出身來,張了張嘴,又覺得他已然沒什麼身份關懷她。
裴朗宜瞧出他視線神色上的不對,轉頭過去,果然見到了晉明琢。
他“啧”了一聲,快步走過去,皺着眉頭,将自己的大氅脫下來,罩在了她身上:“外頭這麼冷,出來不知道披件衣裳。”
話說的不客氣,披衣裳的動作卻很輕柔。
晉明琢不領他的情,瞪他一眼,“你還知道外頭冷,趕緊進來。”
裴朗宜隻覺得心思被戳穿,他摸了摸鼻子,便聽晉明琢沖他身後的人說道:“慎玉,進屋裡來吧,屋裡也插了許多紅梅。”
岑慎玉微微點頭,沒有拒絕。
裴朗宜還想嘴硬,故意握住了晉明琢的手,“你瞧,我不冷。”
晉明琢:......
她心想裴朗宜你演的可真假,小心眼死了,我跟你孩子都一歲了,為了不叫我跟慎玉碰見你可真厲害,抓着人在外面吹起冷風來了。
當着衆人的面,這些話自然不好說。
她沒說話,隻是把自己的手抽回來。
......卻沒抽動。
這家夥還得寸進尺起來了,她瞪了他一眼,卻見裴朗宜一臉無辜地以眼神示意:怎麼了?
裝模作樣。
夫妻二人當着岑慎玉的面拉扯起來。
岑慎玉垂眸,隻當沒瞧見。
晉明琢收回手,若無其事地走在前面,假裝剛才丢人的事情沒發生。
她邊走邊想,裴朗宜的手的确是暖的,又想真是羨慕他這身體,時時刻刻都是暖和的。
撩開内屋的簾子,便見女子被夏淨雲抱着,彎彎眼睛朝着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