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彷舟推門離開辦公室,意外看見楊采钿還在外面。
“你不走?”他問。
“你是不是要報生物?”她單刀直入。
既然做了決定,就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他點了點頭。
結果如她猜測那般,楊采钿不解道:“為什麼呢?”
他難道不知道哪科性價比更高嗎?
“可能有點随心所欲吧。”他随口開玩笑道。
“我覺得如果你明年再報數競的話,勝算很大,到時候,”她頓了頓,再度開口:“我很多資料都可以借你,國賽結束,很多經驗之談也可以分享。”
雖然孟彷舟起步晚,但他數學思維并不比她和其他人差,對數字敏感。在和他讨論題目過程中,她發現他思維很敏捷,理解能力也強。
所以,無論從什麼角度考量,她都認為他應該選數學。
“謝謝,但我不會改變我的決定了。”
他邁步向前,擡眼的瞬間,意外瞥見連廊上亭立的一道纖瘦背影。
距離趨近,楊采钿也看見了季郁。
孟彷舟停下腳步,轉身看向她,由衷祝福道:“下次見面就是國賽後了,一切順利。”
見他沒有回教室的意思,楊采钿心下了然。
她淡笑,“再回景一,就是帶着新的好消息回來了。”
聞見兩人話别,季郁轉身,對上孟彷舟的視線。
“在這幹嘛?”他緩緩走來。
季郁直言,“等你。”
四目相對,兩人相視一笑,無需多言。
晚霞漫天,雲層如橙橘色的緞帶,鋪散成條狀。餘光裡,少年身影颀長,胳膊抵在扶手上,安靜地凝視着天邊。
“好美。”季郁發自内心感歎,“以前在一樓,根本沒有留意到在連廊看晚霞視野這麼好。”
“我之前就留意到了。”孟彷舟說。
“嗯?”季郁擡頭看他,眼中滿是不解,“從何說起?”
“在三樓看的,”孟彷舟黑眸明亮,眨了眨,“高一競賽選拔的那天下午。”
那天下午,也是這樣。
田徑生們在漫天雲霞下練習,他和她,并排站在連廊的欄杆邊,吹着徐徐的晚風。
隻是,那時他們隔着一臂的距離,說話都要稍稍提高音量才能聽見彼此,如今僅有一拳之隔,校服的衣擺時而被風吹得翻湧重疊。
經他一提醒,季郁也想起了那天。
那會兒她隻想着“打探敵情”,哪裡有空留心當天的晚霞是什麼樣的景象。
一年過去,他們并肩站在四樓連廊邊,好像什麼都沒變,但又有什麼變了。
還是他們,但心境全然不同。
學生散學彙聚于食堂,廣播傳出清澈輕柔的歌聲,柯灰好聽的聲音回蕩在整個空曠的校園,似乎帶上了一點空靈的混響。
季郁在某天深夜聽見這首歌,執筆在書桌前放空了許久。
很巧,現在這首歌出現的時機,也有點應景。
“《The other side》,這首歌的名字叫,彼岸。”她告訴孟彷舟,“‘當我們到達彼岸時,我們的生活會變得更好嗎’,剛才唱的那句。”
孟彷舟明白她意有所指,笑道:“想象中的彼岸,永遠是更好的。”
“你消化好了嗎?”她問。
消化好失敗的結果,整頓好再出發的行囊了嗎?
孟彷舟反問她,“你覺得呢?”
“我不知道,你這個人情緒藏得太好,看不出來。”
她心底克制已久的的那點小脾氣上來了,陰陽怪氣地胡亂輸出。
“可能情緒不表露在外的人就愛玩忽然消失這套吧。你說,一個人經曆不好的事後短暫失聯,不會是因為躲起來哭吧?”
“季郁,”男生聽出她有小情緒,聲音夾帶笑意,乖乖告知他“失聯”那兩天的動态,“我在出租屋睡了兩天三夜。”
“你認真的?”季郁詫異地擡眉。
兩天三夜,怎麼會有人能睡這麼久。
“大概是睡了醒,醒了吃,又繼續睡......這樣。”他解釋,“我高一到現在,沒幾天是在兩點前睡覺的。聯賽結果出來,塵埃落定,我就想睡個夠。而且我得睡清醒了,去思考一件重要的事。”
每天就睡四個多小時?!
季郁不可置信,脫口而出,“你這樣,會死吧。”
“還沒死,”他笑得肩膀微微抖了一下,補充道:“偶爾周末會在白天補覺。”
季郁正色道:“那你,後悔嗎?”
會不會想:要是當時不報兩科,就能稍微輕松一點了。
他搖頭,“隻是有點失落而已。”
每個人都希冀自己努力過後能有好結果,但這世界上無數未果的事件向世人揭示,并非努力就能事事遂願。
他狀似難過地歎了口氣,眉眼低垂,有些落寞。季郁見狀,唇角下壓,心裡也不好受。
“你知道嗎,”她開口道:“楊采钿爸爸是景大的數學教授,她從小就上奧數班,競賽考試就像喝水一樣,是她生活的一部分。那個很厲害的那個信息競賽組的男生,他爸媽專門請教練到家上課。還有我們班那誰,嗯,那個......”
大腦短路卡殼,一時之間忘了那個男生的名字,好像是個還挺順口的名字來着。
“郝進度。”孟彷舟提醒他。
“對,郝進度,”季郁反應過來,噗嗤一笑,“他在景城初中部的時候就拿過奧賽獎了,這次還沒考過你呢。還有鄧易安,這次點背,考前喝到過期牛奶這種事都能被他碰上。所以,一時得勢不代表永遠得勢,一時失意,不代表永遠失意。”
季郁将心裡早就準備好的草稿說完,還不忘對他作出肯定,“你第一次比賽就拿了省二等獎,比大部分人都厲害了。”
“是嗎?”孟彷舟問她。
“嗯嗯。”季郁眼神真摯,直勾勾注視他,一副“你信我”的堅定神态。
偏狹長的眼眸被她睜大得呈圓形,雙眸晶瑩透潤,神似小狗。
可愛極了。
“又呆呆的。”他低笑,露出潔白的牙齒。
季郁也露出兇狠的犬齒,“我不呆!”
幹嘛老說她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