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真信那人未死?”
“這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你難道會信他輕易就死了?”周漢京掃了一眼劍客雲集的樓梯口,冷哼了一聲。
沈星辭在時,公私分明,從不論門派親疏、江湖地位,他們二人身為一派長老,德高望重,卻還因事挨過他的斥責,因此早就心懷不滿,隻是一直隐而不發。
趙齊冷笑一聲,“若那人活着,你敢這般議論他?”
蘇辭此時倒十分慶幸自己背對他們坐着,還離他們很遠。
然而忽然桌邊落下一道陰影,一人站在了他身前,雙手抱臂,懷中卻是一把三尺的長劍,頭發有些淩亂,幾縷掉在眼前,好似半個月沒有梳頭。
那人看着蘇辭,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眼裡卻有些狂熱之意,“好巧!”
“是好巧!”蘇辭歎了一聲。
那人又搖頭道,“不巧!”
第一句巧的意思是他遇到蘇辭很巧,而第二句不巧卻在說蘇辭遇到他并不是巧合,因為他為了找到新的用劍高手,已經在豪州住了近一年,每天都要來樓裡看看有沒有劍客值得他拔劍挑戰。
店小二對這人印象亦十分深刻,畢竟他一身煞氣,每天來樓裡一坐就是一天,卻連杯茶都不點,你若是趕他,他就站在樓梯旁,也不占桌,那眼神姿态卻比門神還可怕。
沈星辭與他倒有過數面之緣,他叫孤寒,是個劍癡,一心追求無上劍道,聽說沈星辭是天下第一劍沈忘川的傳人,就一直追着他挑戰,輸了回去琢磨新的劍招再來挑戰,傷了回去養好了傷還會再來。
沈星辭倒有些欣賞他的毅力,隻是有時亦十分不堪其擾。
蘇辭指了指樓上,“是你?”
孤寒點點頭,“我在其中看到了劍意。”
因為沈星辭那時本意就不是寫字,而是在揮劍,他與人對戰從沒有固定的劍招,每次揮劍,都是根據對手的特點和反應來決定應該刺哪裡打哪處。故而江湖上誰都不知道沈星辭有什麼成名的招式,他的人他的劍就是他的名号,他的劍意就是所有劍客追求的目标。
因為孤寒氣質太特别,大廳裡已有許多人在偷偷看這邊,連赤羽派的長老都停下了說話。
蘇辭有些頭疼,直覺他馬上就要提出比試了。
“你的劍呢?”孤寒問。
“丢了……”蘇辭喝了一口茶。
孤寒眼中難得有了些怒意,劍客的劍比命還重要,哪怕命丢了劍也不能丢,而他居然随口就說丢了。
“因為,我已拿不起劍了。”蘇辭左手指了指右肩,“這裡,當初受了劍傷,幾乎貫穿整個肩臂,雖然此時看着長好了,卻已連茶壺都幾乎拿不起來。”
他伸出右手拿桌上的茶壺,手居然在微微顫抖。
孤寒臉色更難看了,因為他知道蘇辭不是在騙他,一個劍客的手,不可能抖成這樣,“是誰?”
“自然是……太初教主時逾白。”
“他如今在哪裡?我要去挑戰他。”
倒不是為了替蘇辭報仇,而是認為時逾白是比蘇辭還厲害的劍客,所以值得他去挑戰。
“我亦不知。”蘇辭搖了搖頭。
孤寒一心劍道,不通人情世故,見蘇辭說不知道,站起來就走。
蘇辭松了一口氣,伸手摸了摸懷裡的糖豆。
一旁的赤羽派長老對視了一眼,眼中卻閃過了喜意。
他們方才留意到蘇辭這邊,哪怕隻是一個背影和聲音,就足夠他們覺得熟悉。
而孤寒的态度和對話更加證實了他們的猜測。
難怪少陽山一戰之後,他就失了蹤迹,原來是被廢了右手又受了重傷,無顔再回俠義盟,隻能偷偷躲起來苟延殘喘。
但此時人多,倒不是适合算賬的時候,他們二人心下有了對策,卻不動聲色,見孤寒走了,才帶着門人離開。
蘇辭倒不急,慢吞吞吃了一頓飯,又喂了糖豆一些,才抱着它出了悅雲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