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驚呼一聲,以為自己就要摔死了,不敢睜眼。
蘇辭卻在他将落地之時輕輕托了一下。
方才那孩子被抛起之時,店家四人都忍不住驚呼出聲,見孩子穩穩落地,才松了一口氣。
蘇辭沉着臉,重重打了那孩子屁股兩下,那孩子哇一聲大哭起來。
“小小年紀竟滿嘴謊言,出手狠辣。”蘇辭看了店家和店娘一眼,“你們四人已武功盡廢,若是不教好這孩子,下次吃虧的隻會是他自己。”
這孩子确是他們抓來的,四人都上了年紀,見這孩子聰明伶俐,就起了收徒的心思,故而帶在身邊教養,不知不覺生了感情。見蘇辭對孩子手下留情,此時心中倒生出了幾分感激之意,連連點頭。
蘇辭沖樹上的糖豆招了招手,糖豆依言撲到他懷中。
小孩子的情緒來得快去的也快,他第一次見到毛色如此漂亮的白貓,眼前一亮,也不哭了,伸手就想去摸。
糖豆嗷嗚一聲,一爪子抓傷了他的手。
那孩子惱恨非常,發狠就要打糖豆。
糖豆吓得鑽到蘇辭懷裡。
蘇辭道,“你可知它為何不喜歡你?”
那孩子冷哼一聲,故作不屑,“因為它笨。”
“貓對人的善惡十分敏感,你心懷惡意,它自然不喜歡你。”
那孩子卻不以為然,“他們四人雖抓了我,卻待我十分不錯,你打傷他們,我自然該替他們讨回。”
“他們先出手想傷我,隻是武功不如我。難道别人要打你,你卻不該還手?”
“可是他們說你跟他們有仇。”
“那若是明日他們的仇人找上門,他們是不是也不該還手?”
“這……”孩子撓了撓頭,有些煩躁。
“他們雖待你不錯,但終究是惡人。你可願意跟我走?”
這孩子雖然狠辣了些,卻也算恩怨分明,蘇辭不忍他小小年紀誤入歧途,故而又提了一次。
店家四人都露出不舍之意,但心想武功已廢,他們仇家衆多,隻怕護不住這孩子,也不敢出言挽留。
那孩子看了看他們,猶豫了一會,沖蘇辭搖了搖頭,“他們受了傷,我不應該跟你走。”
蘇辭此時倒有些高看這孩子幾分,“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江少虞。”
“我叫蘇辭,住在斛水鎮同心巷,你日後若是反悔,可以來找我。”蘇辭拍了拍他的頭,“若想照顧好他們,就該學會與人為善,斷不可再輕易出手傷人。”
江少虞有些懵懂的點點頭,望着蘇辭離去的背影,心中卻生出了幾分向往之意。
蘇辭下了山,又走了半日,才尋到了一處驿站,那裡依舊十分荒僻,前後十裡隻有這一處落腳之地。
驿站為官府所設,為的是驿使往來方便,也供旅人休憩。
驿站裡隻有一個驿夫,已五十餘歲,背有些佝偻,蘇辭又向驿夫借了針線,拿出換下來的外袍,坐在窗邊縫補。
門外又傳來敲門聲,驿夫去開門,隐約傳來少女清脆悅耳的聲音,似不隻一人。
蘇辭并不理會,隻專注手上的針線,他第一次縫補衣物,縱然用劍的手十分靈巧,對着細細的縫衣針卻過于陌生,故而思量許久才敢下針。
少女嬌俏的驚呼聲打斷了蘇辭的專注,“靜瑤,快看,那裡有個窮書生在繡花。”
因為蘇辭穿着長衫,又比尋常男子瘦弱一些,不似粗鄙的莊稼漢,她自然而然就以為他是個書生。
蘇辭驟然被打斷有些不悅,凝眉擡頭,卻見門邊站了一個三十餘歲的女子和兩個十七八歲的少女,她們穿着白色的衫裙,腰間都佩了劍,劍上和衣裙下擺都繡了雲紋。竟是流雲派的女弟子。
沈星辭雖為盟主,大多門派弟子卻很難見到他一面,畢竟各大派之間路途遙遠,除了每年的俠義盟大會,全靠相互之間傳信走動。眼前幾人十分眼生,想來連大會都未曾參加過。
說話的是身材高挑些的少女,她身旁叫靜瑤的少女臉上還有一些嬰兒肥,頰邊帶着小梨渦,十分可愛。
蘇辭看到梨渦,就想起青棠淺笑的模樣,忽然覺得心頭酸澀,垂眸掩去眼中的失落,也不再理會她們,繼續縫手上的衣服。
說話的少女沒料到文弱削瘦的書生擡起頭,一雙恰到好處的眼睛平靜溫和,眼尾弧度如清風明月,竟莫名的好看。
她莫名的紅了臉,不敢再多言,三人就靠門邊坐了下來,忍不住偷偷打量蘇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