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辭雖拿着繡花針,卻不顯女氣,反而氣質沉穩,渾身透出一股平和的氣息。
靜瑤拉了拉高挑女子的衣袖,眼帶狡黠,壓低聲音問,“覓雪,你是不是動心了?”
覓雪啐了她一口,沒有說話。
一旁年長女子低斥了一聲,“出門在外應謹言慎行,莫要胡鬧。”
覓雪此時也覺得有些害臊,故意轉移話題,“絡儀師姐,宋師姐已失蹤半月了,不僅全派上下都出來尋,俠義盟其他門派也在盡力打探,為何竟一點消息都沒有。”
靜瑤聽了也忍不住微微蹙眉,她們出來已有五日了,難免有些焦躁。
絡儀望了望四周,方歎息了一聲,“掌門都親自出來尋了,料想很快就會有消息。”
靜瑤道,“我聽說宋師姐是為了見……”
絡儀一把捂住靜瑤的嘴,“慎言!”
覓雪一臉不認同,“那可是我們宋師姐的未婚夫呀,有什麼不能說的,除了他,誰配得上咱天下第一美的師姐。”
覓雪素來嘴快,絡儀攔不住她,隻能瞪了她一眼。
覓雪沖她扮了個鬼臉,别的門派不知道,她們卻是親眼所見,當年沈星辭對宋扶楹,摘星星送月亮,那可是千好萬好,今日遣人來送洛陽開得最好的那朵牡丹,明日讓人運來蘇州今年第一網的銀魚,羨煞一衆女弟子。
但沈星辭來流雲派的次數卻屈指可數,她當年曾有幸遠遠見過一次,那個天下第一的少年,穿着繡有精緻紅色水紋白色的長衫,腰間配着紅色的束腰,坐在屋頂上喝酒,雖看不清容貌,舉止投足卻猶如行雲流水,肆意灑脫,意氣風發。隻那一眼的風流,就已令她終身難忘。
三人說話間,驿夫端着吃食上來。
此地荒僻,有時十天半個月都沒有過客,故而驿店内存的吃食不多,驿夫手中托盤僅有幾碗面條,上面漂浮了零星肉末。
三人微微皺眉,卻仍舊道了謝,畢竟出門在外,能有熱食就不錯了。
此時夕陽西下,天色已将晚,大門又第三次被敲響了。
驿夫走出去,這次似乎是他的熟人,他有些遲疑的沖門外那人道,“今日忽然有客。”
門外那人嗓門不大,聲音卻爽朗清晰,“有客也無妨,今日有好酒,你絕不舍得錯過。”
驿夫側身讓那人進來,覓雪好奇張望,卻見那人頭發略白,應四十有餘,身材高大,十分硬朗,應是常年喝酒的緣故,面色有些泛紅。
他左手拿了個油紙包,右手拎了一小壇酒,隐約的酒香從裡透出來,那香味說不出的勾人心弦,清香馥郁,連從不喝酒的她們都忍不住有些心神蕩漾。
那人走進來,見到三人,目光卻沉了沉,臉上的笑意都不見了。
驿夫拉了拉他,将他引到最角落處坐了,又去點了燈,特地向絡儀她們這桌緻了歉,“這是我一位故交,今日難得上門,三位貴客莫要怪罪小的招呼不周。”
流雲派素來與官府交好,各處官驿都傳了令,如遇流雲派弟子借宿,不可怠慢,故而他言語間十分客氣。
絡儀回了一禮,“大人無需客氣,我們自便即可。”
驿夫又沖蘇辭行了一禮,蘇辭衣袖才縫了一半,隻沖他點點頭。
覓雪見蘇辭縫了半天都沒縫好,嬌笑一聲,“窮書生,你是不是不會?要不要我幫你?”
蘇辭數次被打斷,有些不悅的擡頭,眼底有些冷,“這是我娘子做的衣服,無需勞煩姑娘。”
蘇辭出來半個月,卻未打探到半點青棠的消息,不知道何時才能找到她,今日又不小心弄破了她做的衣裳,此時心中難免有些焦躁,說話也未留情面。
覓雪一臉尴尬,江湖中人不拘小節,平素門派裡師兄弟的衣服破了,也會找她們師姐妹幫忙,她開口雖是調侃之意,卻也是因方才進門說話魯莽,心中有些歉疚,想幫他一把。但這人開口就說衣服是他娘子做的,倒顯得她有些多管閑事,心懷不軌。
她有些羞惱,怒道,“你這人真不識好歹。”
靜瑤拉了拉覓雪,沖蘇辭歉意的笑了笑。
角落裡那中年男子卻忽然冷笑一聲,“你們這些名門正派真有意思,難道他把衣服給你縫,就是識得好歹了?”
覓雪沒想到這人忽然插話,隻覺得臉上更加燥熱,“我與這窮書生說話,又關你什麼事?”
“你一口一個窮書生,不就是仗着自己身為名門弟子,看不起别人的出身?”中年男子冷冷看着她們三人,滿臉諷刺。
絡儀直覺這人不好惹,連忙打圓場,“我師妹年幼無知,說話口無遮攔,公子莫怪。”
她對蘇辭欠身施了一禮,不動聲色将話引回蘇辭身上。
蘇辭也微微欠身還禮,“不過一個稱呼而已,無需挂懷。”
中年男子冷哼了一聲,倒沒再說話,隻打開了手中那壇酒,頓時整個堂内溢滿了酒香,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