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還,除非你答應我一件事。”袁風言高舉的手一抖将帕子握進手心成拳。
小沛停下動作,問道,“什麼事?”
袁風言笑意更盛,“你得答應我,花燈遊必須來。”
小沛想着自己不僅沒拒絕對方,甚至還答應了好幾回想來對方是不是沒把她當話放在心上,便忍不住拔高音量道,“去,我一定去。”
心中暗道這人明明這麼年輕卻記性不好,不由得生出幾分憐憫又道,“和你拉鈎,騙人你是小狗總行了吧。”
尾指相疊互勾,倒像是對喝合卺酒的新婚夫妻,袁風言忽道,“你若騙人便是小花貓。”
小沛一愣,隻覺得這話熟悉,手一抖,觸及對方尾指,竟碰到了粗糙小繭。
小沛以為自己摸錯了,便順着對方的話道,“行行行你說的都對。”輕輕借力又摸了一下。
這下卻是真切,叫她知曉自己并非幻覺。
可是……
這不是常年習箭才有的嗎?
*
花燈襲江,紅鼓喧天。
天上銀河照進了皇城道旁的春水,月光打在花燈上,照映了地上一對又一對的璧人。
帝後乘金攆,隔黃紗賜福少男少女。鐵騎開道,英姿飒爽,是出身世家的少年郎,身披绫羅綢緞,腰纏無花綠枝。絲竹管弦從秦樓楚館,酒樓花巷,高戶大閣中被秋風裹着一起吹來,旖旎了一城的風光。
是為花燈遊。
在東梁,鐵騎隊随帝後金攆巡城三圈,鐵騎皆是出身高門,适齡宜婚配的權臣子弟,是門第蒙幸皇恩庇佑的無上榮耀。
可騎隊當中,靠近金攆的一位少年郎卻意欲跑路。
少年郎勒着馬繩,視線随隊伍兩側的流蘇儀仗一路撐馬伸脖左顧右盼,直至路過某戶高門之時,忽然眉心微動,開懷笑了,将馬繩交給一旁的侍從便要離隊。
并排而行的同伴喚住他。
“子都!隻剩半圈,你要走了陛下又要不開心了。”
袁風言眼底笑意分明,開口卻反唇相譏。
“我何時讓他開心過。”
同伴剛想讓他住嘴這大逆不道的話,卻見這纨绔已經旋身下馬落在地上,直起身取下腰間綠枝朝他揮了幾下道别。
袁風言已經望見了一道俏影,是他的未婚妻在梨花樹下依着約定等他。
袁風言将綠枝背于身後,正想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裡冷不丁出現,吓一下他的未婚妻,卻被一位不速之客橫馬攔了道。
“讓開。”袁風言頭也不擡。
“端王世子真是好氣派,父皇還沒走呢,怎的?要溜了?”陰戾的聲音伴着馬兒上叮鈴咣啷的金石,更添幾分居高臨下。
這位下巴上有一顆小痣的少年郎身披皇室金甲,一副金尊玉貴的模樣,瞧着像是莽撞易怒性子。此人正是皇帝的嫡長子,已故元後所出的大皇子袁呈晔。
“大哥!”馬蹄聲響起,又奔過來一位金甲少年郎,“父皇喚子都過去。”又看向袁風言親切道,“子都還不快去。”
此人正是五皇子袁承煥,面上帶笑對袁風言也是叫的極為親切。
可袁風言聽了卻是覺得有些好笑,這五皇子怕是直接将狀告到了皇帝面前吧。
花燈遊這種日子,就算他真溜了也就溜了,左右陛下發現不了,比起惹得龍顔不悅,倒不如睜隻眼閉隻眼隻當是自己眼花了。
馬隊之中忽然離了兩位,還皆是嫡皇子,長尾儀仗放慢了速度,最後停了下來。
袁風言也不上馬,便這般七繞八繞,慢吞吞地随着引路的侍衛走到龍攆。
黃紗之中忽然傳來一道女人的聲音,“子都來了”。
一雙保養的極好的手掀開了黃紗,裡邊傳來的聲音變得更加清晰真切。
“朕聽小五說,你離了隊伍。”元旭帝的聲音慈祥溫和,卻帶着些疲憊,“你若想走,朕也可以允……”
“父皇!”大皇子袁呈烨耐不住性子不滿地出聲,五皇子袁承煥雖并未出聲,可視線移了移眼中幽暗也是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袁風言卻毫不在乎,反而依着自己纨绔的名頭幹脆沒臉沒皮道,“允了?那便多謝陛下,我先走……”
“你給朕說個理由。”元旭帝重複了一遍,“你給朕說個理由,朕便允你。”
一時間,所有人都在和陛下一起等他的回答,袁風言卻是拿食指劃了劃下颌,狀作思考好似編不出一個理由。
“陛下,子都年紀小隻是玩心重……”皇後率先出來打圓場,袁呈晔拉着缰繩目露得意,袁承煥斂眸微微颔首。
衆人正以為這出鬧戲要到此為止了,隻待陛下說話便退去,卻忽然見寶藍玉冠上的發帶微揚。
少年郎歪頭,眉眼綻出幾分溫柔笑意,道,“我去尋我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