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隐寺平日禁酒,唯有百花宴破例允淺酌,觥籌交錯之間,一位身穿月白色衣裳的公子忽然腿一軟朝前跌去。被撞的人明顯有些猝不及防,隻來得及放下手中盞,生硬地被對方砸了個滿懷。
場面一時混亂,當事人還未整理好,幾道笑聲先一步響起。
“子都你才喝了幾杯,怎麼醉成這副模樣……是不是被秦樓楚館泡軟了身子骨啊。”
“子都,小心陸公子看上你啊哈哈哈。”
陸岚抱住袁風言的手幾不可察的一僵,指骨在袁風言的背上敲了三下,擡眸悄悄看了一眼與自己同側的虞招,對方一身如火的紅色勁裝,注意力全被池子裡的彩鯉吸引去了,暗自松了一口氣,可思及對方的毫不關心,面上笑容卻是暗淡了些。
“唔……”
袁風言站直身子,腳步虛浮,一副不省人事的模樣,指尖順勢劃過陸岚的腰帶,另一手掙紮着還要去拿桌上的金杯,“我可沒醉。”見沒人上前倒酒,面色有些不悅,斜眼朝身側的酒童瞥了一眼,喝道:“小爺我酒杯空了,怎麼沒點眼力見?”
酒童托着酒壺正要阿谀上來,卻被一道暴躁的聲音呵斥制止。
“喝什麼喝?端王世子醉了,來幾個人把世子帶去廂房休息。”袁呈晔氣的不行,嗓子幾乎要怒的生生劈開。
袁風言的笑話叫他看看也就算了,哪裡是給這些人用來當談資取笑的?
掃了一眼那團扶不上牆的爛泥,袁呈晔低聲唾罵:“丢人現眼的玩意……”
“你們要将本世子帶去哪裡?”袁風言嚷嚷道,身子不配合地掙紮,就是不讓侍從碰他,“本世子還能喝。”
“世子殿下,您就配合一下吧!不要為難小的了……”侍從的聲音戛然而止。
袁風言看着倒地的侍從,勾唇笑了一下,伸手拉上房門,手指夾着張卷起的紙條,用指腹緩緩推開,看了一眼,忽然冷笑一聲道:“東極天是要造反了……”
*
小沛蹑手蹑腳走了一路都沒遇到人,可貓着腰的姿勢叫她腰都疼了,一寸一寸直起身,骨頭咯哒地響,“真是傻掉了。”小沛擦去眼角溢出的淚珠。
早知道這地方人這麼少,她就直接進來了,哪需要這麼費事。
長隐寺的布局奇怪的不行,小沛出廂房沒多久就迷路了,此時看到前面一扇門大大敞開,就悠哉悠哉拐了進去,可看到裡面是什麼,卻立馬雙手合十逃了出來。
“罪過,罪過。”佛廟她可不敢亂闖。
佛廟?
——不要去廟後那間廂房。
小沛腳步一轉就要往廟後去,身後突然響起一聲凄厲的鳥叫,倏然屏息凝視,向後一個空翻接住了羽團。漂亮的尾羽染上了鮮血,胸口插着一枚小镖,紮的歪,倒像是誤傷。
看着毫無生氣的鳥兒,小沛在心裡默默歎息:逝者安息。
正要找處不顯眼的地方挖座羽毛冢,小沛的目光卻忽然頓住了,廂房後的竹林裡,最靠近外邊的一片,一根碧綠的竹節上竟然有一個黑白相間的鎖。
雖然在百花宴上喝了兩杯甜甜的果酒,可小沛不相信自己的酒量差至如此,于是揉了揉眼睛,給自己打了一股氣,指尖繞着小辮子,有些嬌縱地鼓着臉蛋走了過去。
她倒要看看,東梁的機關術到底有多厲害。
等等,這個鎖怎麼會動。
小沛定睛一看,伸出的手指在半空頓住。
這居然是一隻黑白相間的毛毛蟲,是她從小到大最怕的東西。小沛吓得拔腿就跑,邊跑邊掉眼淚,再也不敢多看一眼,腦袋發暈慌不擇路,“咚”地一下撞到到了一人堅硬的胸膛,恰好被抱了個滿懷。
對方的手指撫過小沛的脖子,力道逐漸放松,要觸不觸地滑落下來,繞到她的耳邊替她攏了碎發,含笑道:“我出門沒看黃曆,怎麼都能遇上未婚妻投懷送抱。”
袁風言嘴上說的溫柔,視線略過窗外卻是面色一沉。
來不及了,看來這回注定得帶個拖油瓶子了。
不對……
袁風言轉念,眸色晦暗不明,正好借此機會一探對方身份。
隻是埋在自己胸口的小腦袋半天都不擡起,袁風言都快懷疑自己是不是認錯人了,卻見自己胸前的衣襟濕答答被眼淚染了一片。
“你……”怎麼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