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團花叢生的格外蔥茏,其中幾撮小枝伸至小道上,勾住了流雲般的棕色裙角,大長公主微微蹙眉,正要彎腰,卻有人先她一步。
“姑祖母,我幫您。”袁風言把橘子往懷裡一塞,幾下拆掉樹枝,漫不經心地往身後瞥了一眼。
大長公主慈和的眼中露出些笑意,視線從袁風言身上移走,轉頭問另外兩位小輩:“呈晔,承煥,可有相中的姑娘,姑祖母去幫你們做個媒。”
雖說天家子弟的婚事有時候比普通人家更要身不由己,可大長公主還是想問問各位小輩自己的意思。
“姑娘都是好的,娶誰我都會好好待她的,全憑姑祖母安排。”袁承煥接話極快。大長公主點了點頭,又将目光轉向袁呈晔。
袁呈晔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乍然察覺這道目光,甚至不知道大長公主方才問了什麼,頓時一個字也答不出來,尴尬的額頭差點冒冷汗,肩膀忽然被人撞了一下,“姑祖母問你呢,有沒有相中的姑娘。”
轉頭對上視線,居然是他一向看不上的袁子都,對方低頭剝橘子,由着他看,隻是心不在焉地擡眸對他笑了一下,叫袁呈晔一個激靈反應過來,自己還未答大長公主的話,忙道:“沒有。”
小輩的心思終究太淺顯,大長公主見袁呈晔一副霜打蔫的茄子模樣,想起那件令人頭疼的事,暗歎一聲問也是白問。
一個小太監忽然跑上前,跪到地上,“殿下,有女郎落水了。”
“哪家的女郎。”聲音含糊不清地問道,袁風言又剝了一瓣橘子抛到嘴裡。
“是…是……”小太監為難道,“是您的未婚妻。”
“咳!咳!”袁風言一下子嗆得上氣不接下氣。
“瞧你這孩子,冒冒失失。”大長公主輕輕拍了拍袁風言的背,問道:“在哪裡落水的?可遣人去救了?”
那小太監卻是擡頭朝袁呈晔的方向看了一眼,頭立馬低的更低,答非所問,“一同落水的還有前工部郎中之女何家小姐。”
此時行至假山,袁呈晔本對着那個黑溜溜的石洞口發呆,聽小太監這麼一說還沒反應過來,耳中卻突然聽到一道女聲叫喚,“救命。”自假山另側傳來,正是他與何嫣分道揚镳之地。
隻一瞬,袁呈晔便想起那下面是是什麼,疾沖過去要翻身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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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沛一個猛子紮到水裡,摸了一把臉上的水,努力穩住呼吸朝何嫣遊去。
對方發钗盡濕,輕盈的披帛散在水面,漣漪似的散開,小沛換了一口氣,喊道:“别害怕,抱住我。”
何嫣也算争氣,并未過分掙紮,但是任小沛如何使勁朝岸邊遊去,二人一體,卻是紋絲不動,瀑布飛濺的水花打在小沛的臉上,小沛猛吸一口氣,紮入水中。
她倒要看看是什麼東西纏住了何小姐的衣裙。
衣裙裡一層外一層,被潭底水流亂撞,怒雲一般往小沛臉上不痛不癢地撞了幾下,小沛雙手劃水,撥開绫羅,果不其然發現了罪魁禍首。
那是一堆格外突出的亂石灘,在潭底高高堆砌,表面坑坑窪窪,部分石塊尖銳。
小沛肺中那口氣才過半,望着面前之景忽然有些狐疑。
這個構造怎麼看都像是人為,心中思索,卻見一股湧流直直撞上細窄的石堆,可石堆俨然不動。
罷了,救人要緊,小沛小心翼翼拔出那塊卡住何嫣衣裙的石頭,眼中卻是白光一現,露出一顆圓潤發光的珠子。
可好巧不巧飄來一顆連根拔起的水草,擋住小沛的視線。
小沛還想湊近了細看,卻突然感到肺中的氣要耗盡了,思考停滞,趕忙朝水面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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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别跳啊。”随從死死抱住袁呈晔的腰。
袁呈晔雙眼通紅,望着山下清潭中的那道倩影目眦盡裂,卻聽一人低聲道:“你若想好好娶她進門,便莫要叫旁人看了她的笑話。”這聲音極低,是提點也是警告,叫袁呈晔一下子冷靜了下來。
是啊,他這般跳了下去,豈不是壞了阿嫣的名節,到時候被人架在火上進退兩難,父皇隻會允他一頂紅轎将阿嫣擡進門來做妾。
袁風言這邊方制止袁呈晔,便聽見五皇子那厮正在給大長公主獻計,“姑祖母,既是女郎,我們這些男兒應當避嫌為先,要不去找虞大理卿來幫忙。”君子做派盡顯。
大長公主卻厲聲呵斥道:“有耽擱着找招丫頭這個功夫,不如多派些會水的丫鬟去救。”言罷擡手召出幾道黑影,隻急促道出一字:“救。”
暗衛身姿輕盈苗條,動作卻是比男子更要迅捷,像連着魚線的鈎子一般先後躍出欄杆,跳入清潭。
袁風言彈走手上的灰,眸子劃過黑影,面上似笑非笑。大長公主這支玉茗衛,明面上多少年未出現了,竟然保持着新血輸入,如此一來,倒是叫他拿不定那些傳聞的真假。
目光掃過瀑下清潭,袁風言忽然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