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勢力二分數十年,南下白玉水莊,莊主賀逢英是個素有成人之美的君子。
北上東極天,東極镖王楊渲卻是個比毒蛇還陰毒的小人。
走到這個位置的,都是一步步厮殺,踩着死人骨當做台階走上來的,何人身上沒有背那麼幾個陰差陽錯的血債?
可楊渲此人,卻是人品極差,不講武德。與他相鬥,往往三招被毒倒,若僥幸躲過,他便暴跳如雷,怒扯胡子,放出各種毒物。
黃蛇山高聳入雲,頂上白霧彌漫。白日似仙山,夜晚似鬼地。遊者俠士常常迷路其中,葬身蛇腹,屍骨無存。
久而久之,便傳出東極天以活人飼蛇的兇名,吓煞衆人。
恭子清囑咐她别去,既因此地狀況生于自然活物,機關之道派不上用場,其二,是擔心她被那楊渲麾下的毒娘子傷到。
去不去?小沛猶豫,視線掃過袁風言的側臉。去吧,左右這裡還有一個“欽差大臣”。
隻要不闖進龍潭虎穴,到時候她察言觀色,一見不對便裝病。冬日北上赈災,寒風一刮,将她這個體弱的千金吹的風寒也是正常地很。
袁風言見對方一番思索,竟到了出神的地步忍不住出聲打斷。
“若是不願便罷,左右那裡的寶物,本世子一人也能完好無暇地帶回來。”
黃蛇山的确兇險,他雖能護住她,但若是不去便直接省的護了。
不對,袁風言面色一凝,這個路數如此耳熟,不是江湖中慣用的“美人刀”嗎?
拼死護住的美人,在重傷之際補上咽氣一刀。目光劃過那張如花似玉的小臉,唇不點而朱,雙腮微酡,眸中盈着世間最澄澈的秋水,叫人毫無防備。
若猜測兇手,也是第一個排除在外的。
猝不及防對上視線,對方對着自己乖乖巧巧笑了一下。袁風言唇角的弧度似笑非笑,眼中明滅。
對味了,大概便是“美人刀”。
雕蟲小技哪裡瞞得住他。
暗叫一聲倒黴,小沛收回自己的視線。
憑你?憑你那個來路不明的輕功能完好無損地帶回寶物?
别和寶物一起碎在黃蛇山!
小沛醞釀一番,擡眸正聲道:“既是端王殿下親口囑托,哪裡有不去的道理。”說罷淚眼汪汪,當着大長公主的面質問袁風言:“世子不與我這個未婚妻去難不成是想……”
“本世子。”袁風言笑容一僵,咬牙切齒擠出二字:“專一。”
一對未婚新人話鋒暗藏,其中幾分較量似無聲刀劍,可放大長公主眼裡卻是實打實的打情罵俏。
氛圍好,模樣好,瞧着婚後也能治住這焉壞的小子,情真意切之甚,倒叫她覺得自己像個外人了。
大長公主笑呵呵地看着,忽然想起有一事還未告知,便對着二人道:“此去赈災北上,條件艱苦。”
小沛立馬狀作深情接話道:“與子都在一起,便算不得苦。”
解氣,終于有一次先他一次說完這惡心話了。
袁風言但笑不語,依他姑祖母的性子,這話才說了一半,耳中便聽見大長公主的聲音。
“我替你們安排了個假身份,在人前須以夫妻相稱。”
*
一對見過長輩的假偶走在廊道上,難得默聲。
袁風言不作聲,視線落在少女被陽光照的明亮的發絲上,一束刺眼的光打在對方的臉上,叫她頰上泛出鮮活明亮的顔色。
就是瞧着悶悶的,心事重重的模樣,叫他猜測或許西地也如東梁一般名節至死?
他擡袖替她擋住烈陽,笑了笑道:“姑祖母此番安排,盡叫我占了便宜。”
小沛眼中刺眼的光忽然便沒了,擡頭看去才發現,竟是被這人擋住了。
倒真是好心。
隻是他在說什麼?怎麼莫名其妙的?他占什麼便宜,難道這個傷害不是兩個人的嗎?
袁風言眉宇之間笑意更甚,啟唇道:“可本世子心有歉意。”
他攤開手,掌上放着一個虎頭令牌。
“這是我在如意錢莊的“鑰匙”,見牌如見人,你若是有需要,直接去取便好。”
小沛拿起令牌,指腹下意識一寸一寸壓上虎頭,擡眸對上對方的眼神忽然一恘,反應過來,立馬收起令牌道謝:“那小女便多謝世子了。”笑容十成十的發自内心。
廊道不長,很快走到第一個岔口,本該男左女右就此于分道揚镳。
小沛得了便宜,步子輕快,連道别也是利索,轉身手腕卻被人輕輕拽了一下。
“廂房……”袁風言挑眉。
小沛嘗試扒拉掉他的手,但失敗。
于是一臉認真看着袁風言,道:“不去,一定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