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的眼睛,多真誠。
腕上果然一松。
可小沛卻低頭盯着對方的玄色錦靴,在心中暗想,這人怎麼還不走啊。
他不走,那自己走。
在心裡數了三聲,小沛擡頭悄悄瞄了對方一眼,好巧不巧正撞進了對方含笑的眼。
小沛忙斂去心頭羞意,深吸一氣,提裙先走。
方走出幾步,身後傳來不緊不慢的腳步聲。
“就去。”小沛對着袁風言的背影悄悄做了個鬼臉。
*
腳下是幾顆與水面齊平的汀步石。
方才蘭嬷嬷在前引路,小沛來不及細看,如今一看,假山竟另有玄機。
她現在站的位置是山腰,乃是高位,憑欄望下,一座仙瀑漱漱,揚湯入清潭,岸邊碧園玉橋,大概用作招待貴客。
石洞口的小藍花已經不見了,小沛朝裡邊看了一眼。
黑溜溜的,根本開不出花的模樣,可惜都過了這麼久,方才的人大概也走了。
小沛心裡還惦記着廂房的事,正欲離開,石洞裡面突然傳來一陣人聲。
有人低聲啜泣,似是竭力抑制,聲音斷斷續續蕩了過來,撞在石洞内,旋即一片回聲。
女聲有些耳熟,叫小沛忍不住一探究竟,打開錦囊,摸出一張疊成方塊的黃紙,折了幾下至靠背的兩個菱形,正是一個紙镖。
小沛走了幾步,足底卻是一空,垂眸看去,才知道原來其中竟是一條通往矮處的旋梯。
隻是格局局促,大抵依假山山體所建造,心下猜測另一處出口應與清潭相對,耳中哭聲卻是清晰。
“何小姐?發生什麼事了……”小沛愣住。
怎麼會是何嫣?小沛突然想起工部侍郎那樁事,第一個想法便是何嫣被人排擠了。
何嫣抱着身子蹲在地上,眼中惶恐一閃而過,被淚浸得沒有一處幹的素手壓住了眼睛,聲音小了下去,淚水仍是不止,顫抖着說出兩個字:“無事,隻是實在抱歉,惹了小姐的清淨。”
“哪裡會。”小沛不知道怎麼安慰人,隻能盡量保持着溫和的笑。
“若是遇上不開心的事,可以和我說,但不說也沒關系,反正隻要有我能幫上忙的,我都可以幫你。”
小沛一邊說話,将紙镖拆了幾步,重新疊好,遞了過去,道:“我也不會安慰人,但我小時候也很愛哭,師……是我一個很重要的人,每回都會給我折這麼一隻千紙鶴,寓意心想事成,水逆退散,我也折了一隻送給姑娘。”
講完,小沛終于松了一口氣。
還好自己腦子轉得快,差點露餡說成“師父”了。
這種地方保不齊“隔山有耳,還是小心為上。
“多謝。”何嫣眼中濕潤,大概也是哭夠了,情緒有些下去了,撐着石壁站起身道,“隻是此事說來複雜,還是不煩叨小姐了。”說完便要朝石洞外走去。
小沛來不及高興自己的做法有效,餘光中卻掃到一枚被人蹂躏得汁水四濺的小藍花,頓時有些不放心。
于是上前挽住何嫣的臂彎,熱情地問:“我們同路,不知何小姐介不介意與我同行。”
*
景色映入小沛眼簾,果不出所料,便是通往假山之下的清潭。
小沛贊歎此處構造的同時,默不作聲借着餘光打量何嫣。
不過也真是奇了怪了,這麼好的一處地方居然就她們兩個人。
“陳小姐倒真是至情至善之人。”何嫣歎了一口氣,忽然道,“百花宴結束後,我打算随母親離開皇城,回到河陽。”
“為何?”小沛很意外這個回答,河陽可不是一處富庶的地方,更是因為位置靠難,夏日炎熱,時有旱災,百姓吃不飽穿不暖。
更何況,東梁哪個人不是擠破腦袋也要來皇城,就如林氏一開始和她說的也沒錯,這處的确富貴迷人眼。
“我的意中人要娶别人,這處地方于我而言便成了見一次紮一次的傷心地。”何嫣忽然笑了,坦然道:“我怕自己忍不住作踐自己,想趕在他成親前離開皇城。”
聽到這個回答,小沛抿唇無言,隻道:“我不會和别人說的。”
何嫣道:“無礙。”左右與她有關的風聲,以後也傳不到她耳朵裡了。
小沛表示尊重理解,眼中卻突然極快地閃過一道黑影,來不及阻攔,身旁何嫣已經墜入潭水,撲騰不止。
瀑布之上忽然傳來熙熙攘攘的人聲,面前老太監尖細的聲音冒了個聲,口型卻是叫小沛心下一驚。
小沛心裡挂念看着不會水性的何嫣,閃電般甩出幾枚銀針封住老太監的穴位,先發制人喊道:“救命!他推人啊!!”自己跳入潭水。
潭水冰冷刺骨,卻叫小沛意識清醒聽清高處傳來仆從的高喊聲:“殿下别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