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小馬車裝下五個人可真不容易，小沛小小歎了一口氣，視線掃過草醫缺了兩根手指的手怔住。

相對而坐的江湖草醫，身子瘦削，臉被黑紗蒙住，手中抱着一個茅草編織小袋，對上小沛的視線，森森笑了一下，“小姐可是要看診。”一邊說話，已經利索取出一塊帕子疊起，用作把脈之時墊在手下。

“我想要看。”陳瑜兒搶先答道，捋起袖子伸了過去。

莫先生兩指輕輕一搭，等待片刻，擡頭問：“大概月餘未睡好。”

“對！”陳瑜兒驚叫一聲，道：“被先生說中了，我最近一直睡不好。”

莫先生眯起眼睛，“在下為小姐開一張助眠藥方吧。”言畢轉頭看向小沛，“這位小姐可要看看。”

小沛總覺得莫先生有些奇怪，思緒發散慢吞吞地将手枕在帕子上。

“小姐的手未放正。”莫先生忽然道，掀起帕子示意小沛擺正，眼睛卻是死死盯着掌上紋路遊移。

小沛狐疑道：“可有什麼問題嗎？”

莫先生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小姐看起來有些水土不服。”

“籲——”車簾被人從外面掀起，露出王公子圓潤的臉，“到了。”

“姐姐，快下車了。”陳瑜兒催促道。

莫先生笑了笑，揚手作請：“小姐，請。”沙啞道聲音，忽如秋天落葉一般沙沙碎開。

聽得小沛起雞皮疙瘩，連忙先他一步鑽出馬車。

*

陳慕容帶頭走進了府，攜莫先生直朝林氏房中去，不想直接吃了個閉門羹。

林氏身旁的大丫鬟早早候在門外，大老遠見了就是遙遙一禮，道：“大公子，夫人去了大夫人那裡。”

小沛落在最後，愈發覺得此事奇怪。

來府上幾月有餘，她從未見過林氏來虞氏屋中，大抵有幾分井水不犯河水之意。

虞氏的院落偏僻，但是花草衆多，瞧着溫馨舒适。

豈料一行人腳步一轉去了虞氏屋中，林氏又不在了。

虞氏一副病容，見來了一群人，被吓了一跳，拉着小沛詢問：“這麼回事？怎麼忽然都來我這偏僻地方了。”

“聽聞母親身體有恙，舊根未除又加新恙，想來身體不适的很，這位莫先生善治疑難雜症，難得遇見，便托了王兄的面子叫他替您瞧瞧。”

陳慕容一副文質彬彬，叫虞夫人不好拒絕，荒神一刹，道：“慕容真是貼心孩子。”

“林夫人怎麼不在？一起看看不來的方便？”王公子從陳慕容身後探出身來，視線掃了一圈屋子，忽然贊道：“夫人這屋子風水好啊。”

虞氏溫柔笑着道，“我夫君在風水之上頗有研究。”

風水？

小沛猛然怔住，視線幾不可察打量了一番王公子笑眯眯的臉，又速速掃過屋内布局擺設，隻一瞬便沁出了一背涼汗。

這是克妻換富貴的風水陣。

“阿鸢？”陳慕容最先發現了小沛的異樣。

小沛垂眸，感受朝自己襲來的目光，深吸一口氣，勉強穩住嗓子，正要開口，卻被人拉了一下袖子。

“屋裡悶，你陪我去尋我娘吧。”陳瑜兒道。

*

“你見過二夫人嗎？”陳瑜兒随手攔住掃落葉的丫鬟問道。

“奴婢不知。”丫鬟垂頭答道。

“夫人好像去書房尋老爺了！”提着食盒的小厮忽然出聲。

陳瑜兒目露欣喜，立馬賞了幾片銀葉子，拉着小沛就要朝書房走去。

前路狹窄，還繞了假山，小沛不忍出聲提醒，“我們是不是走錯路了。”

“沒有，是我特意繞了遠路。”陳瑜兒忽然道：“我娘從前是個清倌，我小時候睡不好，她便會唱曲子哄我睡覺，有首曲子我特别喜歡……”擡眸望向小沛，“你瞧着有些不開心，要不聽我給你唱唱。”

小沛望進了陳瑜兒認真是眼睛，不忍拒絕，道：“好。”

是很簡單的水鄉小調，也很短，恰好在繞出假山之時唱完了最後一個音。因着與平日走向書房的道路相反，此時正好走到書房背面，要繞過窗子才能走到正門。

二人相視一笑，陳瑜兒忽而出聲提醒：“父親喜清淨，動作定要小些。”貓着腰三步并作兩步，跨過枝桠草叢，在另一側朝小沛揮了揮手。

小沛依葫蘆畫瓢小心動作，行至窗戶正下方時險些踩到青苔滑倒，好不容易穩住身子。

正要繼續前行，耳中忽然聽見一記清脆的掌掴，熟悉的男聲響起：“我說了……任何人不允請郎中，你裝病給誰看？”

小沛心下一驚，正要順着聲音往裡頭看去，書房前卻突然響起了奔來的腳步聲，一群宮裝绫羅的宮女太監熙熙攘攘擁了進來。

高公公手裡拿着黃綢卷軸，一眼瞅見狗狗祟祟的小沛，和藹笑着道：“小姐來的正是時候，我這裡一樁旨意正是傳喚小姐入宮。”

“陛下給小女下了何等旨意。”自書房走出官服未褪的陳其羽，林氏側身捂臉跟在後面。

高公公含笑道：“陛下壽辰将至，與四海宴席同操辦，陳鸢小姐身為世子殿下的未婚妻，許需要參加一些二人齊心協力的比試。”

眼神望在了小沛的身上，“陛下的意思是，叫小姐幹脆住在宮裡，也來的方便，順便……與世子殿下培養一下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