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父親并未将此事宣揚出去。”賀蘭宵如實答道,沉默半晌忽而聲音拔起,笃定道:“可我懷疑宋晰可能并未犯錯。”
袁風言并未回話,默默将令牌往前推了推,道:“拿走吧,下月我回白玉水莊探望他。”
賀蘭宵被袁風言深沉的目光看得一恘,悻悻伸出根手指,輕輕戳了一下茸茸貓耳,卻被小貓叼住指頭舔了一下。
沉重的話題立馬飛到了天涯海角,賀蘭宵一臉求助,拉長了聲音:“哥,你這貓兒……”
袁風言望着賀蘭宵的囧樣,忽然笑了一下,誇贊道:“不錯。”
賀蘭宵心頭一喜,隻覺得這是在誇自己,誰料下一句話卻叫他的心沉到了谷底,“很有當小虎的潛質,還是個崽子的時候就敢咬人。”
賀蘭宵:“!!!”
看着賀蘭宵賭氣踹門的背影,袁風言淺淺笑了笑,“啪嗒”一聲響,有小物落地,袁風言彎腰撿起來放到桌上,搖了搖頭。
是一顆不知哪裡來的棋子。
袁風言唇角的笑意突然褪開。
棋子……
一個不可置信的猜想劃過思緒。
春閣殺手衆多,由下而上人數愈來愈少。
對外的傳言是白玉水莊對天品郎君的武功要求實在太高。據說賀逢英會親自下場,一一與每個想從地品晉升到天品的郎君打擂台,然後當着衆人的面将其擊敗。
可實則,天品郎君的規制設定并不隻是如此。
天品郎君一定是莊主信任的人。
四層的任務,許多涉及各種錯綜複雜,不應為外人所知道的秘辛,他們的任務并不隻是簡單的懸賞令牌。
袁風言很清楚這點。
就如他自己,便是賀逢英親自開刃,打磨的一把刀,鋒利至此也是賀逢英一步一步親手所鑄。
是賀逢英手中的刀,亦是棋子。
至于宋晰。
除了自己和另外一位之外,唯一的一位天品郎君……平常的錯誤根本不可能叫賀逢英施以如此重罰。
可宋晰根本不可能犯平常錯誤。
除非……
袁風言指尖倏然用力,墨色的棋子一霎化為齑粉。
這顆棋子成了棄子。
*
霜華溶溶灑在屋外的樹枝上,整座玉茗殿靜若無人,唯有時而在簌簌風中響起的銅鈴聲,叫人微微亂了人心弦。
桌上放着一封陳慕容托人送進宮的信,準确來說是陳榆兒拜托她哥幫忙送進來的信。
小沛折好信紙,塞了回去,連同信封一起借着燃燒的燭火,一起焚至灰燼,燭光連同高處宮燈的暖色一層一層疊上小沛的臉頰,低垂的眼睫拉出卷翹的影子,掩去沉重的心情。
“小丫頭,下次燒紙錢,能不能加我一條命?”一道沙啞的聲音從小沛身後傳來。
小沛脊背一僵,回頭朝窗邊看去。
那人一襲半是補丁的黑衣,在夜風中吹得獵獵作響,半邊身子倚着窗框,一張平平無奇的相貌,雖笑聲和藹,可一雙銳利的眼睛卻像極了一把暗藏鋒芒的刀。
“敢問前輩何人?找我做什麼?”小沛還算鎮定地問道,借廣袖擋着垂手,腕上木镯悄無聲息滑,鎖扣一彈,手中便握了一把新月刀。
誰料,那黑衣男人目光掃過小沛的袖子,忽然低聲發出一串悶悶笑聲,“不錯,镯刀。”
小沛一驚,面上再也挂不住笑,索性不加掩飾,舉起刀刃對着男人:“你到底是誰!”
“你沒聽過我的名字嗎?我這次來皇城假扮江湖草醫,可是不曾改了姓氏。”男人扯過肩上披着的黑布,一把蒙去半張臉,“小丫頭,不認得我了嗎?”
“你是莫先生……!”
男人的眼睛與馬車上的莫先生重合。
小沛松了一口氣,欲放下刀,手腕卻是一轉,攢勁倏地朝男人直刺而去。
“你怎麼知道镯刀,你到底是誰!”
攻勢迅猛,卻被男人一一輕巧擋下。
小沛咬了咬牙,又要摸出衣裙上的機關暗器,面前的人忽然縱身朝後一躍。
“我是誰?”嗓音森森,男人張開五指,墜出一枚香囊,笑道:“你沒見過我的名字嗎?”
“你師父難道沒和你說過,他不是藏刀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