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疾勁,日落西山,右相府的大門已經緊閉了三日。
主院裡,風門同樣緊閉着。
屋外布防了重兵,院子裡靜悄悄的,往來奴仆連大氣也不敢喘,氣氛壓抑非常。
吱呀——
趕在天徹底黑透之前,風門才終于有了動靜。
許相思推開門,神色疲憊的捏了捏眉心,提着空藥碗回了自己的院子。
今晨謝叙白突然昏迷,自己在主院照看了一整日,直到此刻方回。
她今日給謝叙白号過脈,這一次,這個奸臣真的離死期不遠了。
想到這,許相思微微振奮了幾許。
隻要謝叙白一死,無厭哥哥很快就能以左相之身接手謝叙白手中勢力。
沒了謝叙白的助纣為虐,以無厭哥哥的能力,定能迅速整頓朝堂,制衡昏君,相信不久,就能還大啟一片太平盛世。
還有......
許相思想起今日孟無厭的來信,微微紅了臉。
在謝叙白一事上,除了家國大義,她的确還有些私心。
畢竟隻有謝叙白死了,自己才能徹底擺脫謝夫人的名頭。
到時此間事了,自己便可名正言順的與無厭哥哥走在一起了。
思及此處,許相思心情都好了幾分。今日照顧病人的疲憊在此刻一掃而空。
拍松被子,許相思躺進被窩,舒服的閉上眼。
快了......就快了......
今日好好睡上一覺,相信很快,自己的心願便能一一實現了......
月色披灑,銀鈎高懸。
床頭的百草燈投下幽靈花的虛影。
許相思陷入了夢魇。
許是日有所為,夜有所夢。夢裡,謝叙白慘白着一張臉,端着藥碗質問許相思為何要毒害他?
“你把弄朝綱,自當人人除之而後快。”夢裡,許相思聽見自己這麼說。
可不知為何,這樣義正言辭的話說出口,她還是察覺到自己止不住的心虛。
謝叙白掐着她的下巴,神色悲戚:“我便是負了天下人,又可曾有過絲毫對不起你許相思?我自問對你不薄,為何害我的偏偏是你?”
何止是不薄?簡直是好的沒邊。
成親三載,無論自己怎樣給謝叙白冷臉看,謝叙白永遠是那副溫文爾雅的笑模樣。
北地的狐皮,南地的蕉果,啟海的碧珠,莽山的藥草......這些尋常人家一生也難得一見的東西,謝叙白總是費盡心思去淘弄,再如同不要錢般成堆成堆的送給她。
許相思被他質問的啞口無言。
又聽見謝叙白狠厲道:“既如此,不如你也一起嘗嘗這毒藥的滋味,與我償命吧!”
說罷,謝叙白端着藥碗便要往許相思嘴裡灌。
許相思掙紮不已,嗆出幾聲悶咳,竟硬生生把自己憋醒!
夢中的窒息感延續進現實。
口中還有殘餘的藥湯。
許相思一個激靈,這不是夢!
她瞳孔緊縮,睜大雙眼。
便瞧見漆黑的屋子裡,不知何時多出幾個面目猙獰的仆婦來。
此時這些人正按了她的手腳,往她嘴裡灌着什麼藥湯。
剛剛夢中的憋悶窒息,就是自此而來。
那藥湯一入口,許相思便嘗出不對。
是絕命草!
這些人想毒死她!
驚懼間,許相思使出吃奶的勁兒掙紮,撕扯間,床頭的百草燈應聲落地,被幾個仆婦踩的爛碎。
許相思顧不上,從枕下摸出一把匕首,對着幾個仆婦的方向。
此時她方才看清,為首之人正是謝叙白房中的老嬷嬷。
怎會如此?
謝叙白想殺了自己?
許相思不可置信道:“王嬷嬷?誰派你來的!”
王嬷嬷揣起手:“夫人不是猜到了嗎?這府裡,除了相爺,還有誰敢要您的命呢?”
“不可能!”許相思下意識否認。
“怎麼不可能?您都下毒毒害相爺了,就不興相爺來找您讨命嗎?”王嬷嬷嗤笑道。
“他都知道了?怎麼可能?!”許相思驚愕擡頭。
他若是早就知道,為何面對自己端來的藥湯,總是面不改色的喝掉?
“是,相爺早吩咐了我等,若他出了事,務必請夫人一同上路。夫人,您是懂醫的,剛剛那絕命草的藥湯您都咽了,今日便是大羅金仙來也救不了您的命了,倒不如幹脆來個痛快的。”
王嬷嬷說着,把手中殘存的藥湯又往前遞了遞:“夫人配合些,我們好歹與相爺主仆一場,夫人喝了藥,我們也算對相爺有個交代了。”
許相思冷眼看着王嬷嬷,從袖中掏出銀針,封住自己幾處大穴,以免絕命草的毒迅速在體内擴散。
王嬷嬷說的沒錯,沾了這絕命草的藥湯,她今日決計是沒有活路了。
如今計劃敗露,可謝叙白還沒死!這終究是個隐患!
所幸自己剛剛飲下的藥不多,不如趁着毒藥尚未發作,現在去結果了謝叙白,也算為民除害,一勞永逸!
這樣想着,她握緊了匕首,意圖從幾個粗壯的婆子之間殺出一條路來。
王嬷嬷抖了抖眼皮:“看來夫人是不肯配合了,那就别怪老婆子心狠了。”
幾個粗使婆子又端着藥碗靠近。
許相思揮起匕首:“别動,刀子可不長眼睛。”
輕飄飄的一句,竟真将幾個嬷嬷吓停在遠地。
不過是一群欺軟怕硬的主兒,許相思冷嗤一聲。
不能多跟這些人耽擱,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