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飄飄的書稿落了地。
休書二字大喇喇的闖入孔殊眼簾,如此奇恥大辱,成為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府衙外,精武将軍帶隊閨女閨女的叫着,快步跑來。
民衆自發讓開了路,精武将軍便遠遠見到趴在長凳上,被打的皮開肉綻的孔殊。
他老淚縱橫,扯着大夫:“大夫,快,快給我閨女看看。”
那大夫擦着汗,忙不疊的應是。
可人還未到跟前,便見孔殊噗的一聲,噴出一大口心血。
血珠灑落在那封休書之上,孔殊恨恨地瞪着眼,就這樣當着衆人的面咽了氣。
精武将軍空白了一瞬,随即反應過來什麼,魁梧的身軀抖動着,哭嚎上前。
那杜肅池見勢不好,便要腳底抹油開溜。
唰的一聲。
副将手中的劍出了鞘,一劍了結了杜肅池的性命。
慌亂間,人群被吓退了幾步。
沒有人看到那副将收劍的功夫,悄悄與隐在人群中的白面無喉小哥打了個手勢。
一切塵埃落定。
許相思深吸一口氣,無論如何,她終于為前世的爹爹與阿兄手刃了殺身仇人。
如今她的仇人,便隻剩孟無厭一個了。
孔殊的死在朝堂之上未引起任何漣漪,精武将軍懷疑杜肅池是被人收買,可如今死無對證,這件事便隻好不了了之。
一切似乎都與從前沒有什麼不同,但孟無厭心裡清楚,他是實打實的錯失了軍權。
一連兩次的打擊,孟無厭都與權财失之交臂,這叫他不免生疑,究竟是誰在阻礙他的權臣之路,是謝叙白嗎?
自打那日吐血醒來,孟無厭便驚覺自己身子的衰敗。他素來沒有什麼大毛病,如今身子敗壞的這樣異常,不免讓他生疑。
可仔細查探了許久,仍未找到這病症的來源。
如此種種堆加到一起,反倒催生出一種時不待我的緊迫,他一邊廣尋名醫為自己看診,一邊行動更為迫切,琢磨着究竟該如何将更多資源收入囊中。
……
趕在四月尾巴的時候,紀家的船隊終于靠了岸。
孔殊這一局雖有陛下的手筆,但紀淩霜實打實是幫了大忙。再加上一别經年,兩人已許久未見。
因此,一收到青羽的消息,許相思便拉上謝叙白,馬不停蹄的趕去岸口接人。
夏日的悶熱已經起勢,紀淩霜穿着一身淡竹色衣裙,遠遠瞧着便叫人覺得清爽。
隔着老遠便見到了許相思的身影,船一靠岸,紀淩霜便忙不疊走下甲闆,高興地喊道:“相思!你怎麼來了!”
許相思笑道:“許久未見,你好不容易回京一趟,我怎麼能不來接你。”
紀淩霜張開雙臂,結結實實的給了許相思一個熊抱:“我可想死你了。”
“對了。”她想起什麼,左右看了看,小聲又着急地問:“你見到那個姓杜的了嗎?”
“見到了。”許相思點頭道:“這件事還多虧了你。”
“你别這麼說,當日我家船隊出了事,我還想着完了,一定耽誤你的大事了呢。好在峰回路轉,恰好有一隊行商的說要進京,可以将人捎帶一段,我這才死馬當活馬醫,将人托付給了商隊,幸虧趕得及。”紀淩霜高興道。
她越說越興奮,聲音也大了些。
許相思四下看看,見無人注意這頭,拉着她的衣袖叮囑:“這事兒你便爛在肚子裡,以後同誰也不要提起,就當你從未見過這個姓杜的,記住了嗎?”
見許相思說的嚴肅,紀淩霜便點點頭,保證道:“好,我知道了。”
紀淩霜說罷,左右探了探頭,問道:“你一個人來的嗎?”
話音剛落,身後已傳來紀父嚴肅的聲響:“淩霜,怎得如此失禮,見了謝相也不知行禮?”
許相思也适時的指了指身後:“我同謝叙白一起來的。”
紀淩霜打趣的看向許相思,撞着她的肩膀咬着耳朵:“這會子同出同進,可見夫妻感情是好起來了。成親不過短短幾月,竟就有這麼大轉變,可見咱們謝相果真是個風流人物。”
見許相思紅了臉作勢要來打她,紀淩霜皮猴子般一躲,對着謝叙白大大方方道:“給謝相見禮,我與相思許久未見,有太多話想說了,這才失了禮數,您别見怪。”
謝叙白搖搖頭,好笑道:“我今日隻不過是陪同家眷而來,真叫紀小姐拘束了,相思才是真的不肯繞我呢。”
紀淩霜爽朗一笑。
又聽謝叙白道:“我已命人在水雲樓備好了接風洗塵的酒席,紀大人,請移步吧,咱們邊吃邊叙。”
一行人便洋洋灑灑的往岸上走。
許相思人已走出了幾步,又回過頭來抓紀淩霜的手:“淩霜,傻站着做什麼?走啊。”
紀淩霜望向人群,收起失望的神色,慢一拍道:“好,就來。”
淡竹色的身影上了馬車。
岸邊的洛水閣,二樓一扇窗徹底推開,一個身影伫立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