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鬧劇作罷,謝叙白拉着許相思匿出了人群。
許相思卻仍然未過勁兒一般,皺着眉僵着嘴。
“你怎麼這副吃了蒼蠅的表情?”謝叙白看見許相思這副不加遮掩的神色,忍不住納悶兒道。
她平日雖不喜孟無厭,但卻從未顯露出過這等惡心的表情,今日倒是稀奇了?
許相思抖抖身上的雞皮疙瘩,絲毫不遮掩,如實道:“我給他下了藥。”
熟悉的用詞響起,謝叙白挑了挑眉,忍不住确認道:“下藥?”
“嗯,下在了荷包裡。那藥……”許相思欲言又止,到底還是繼續說了下去:“日常佩戴倒沒什麼,隻是若與熏了水安息香的人行房,便會加速虧空身子。”
“水安息香?”謝叙白皺着眉:“可那是男子慣用的,孟無厭總不至于……”
許相思扯了扯唇角,嘲諷道:“孔殊處處要标榜與尋常女子不同,便是平日裡用的熏香也不是常見的女子香,她用的,正是水安息。”
謝叙白沒有說話,黝黑的眸子盯緊了許相思。
許相思強壓下心中的惡心,開口道:“所以,他們倆走到一處并非全然是我陷害,今日孟無厭發病吐血,正說明,他們之間,并非隻有公主别苑那一次。”
孟無厭一心想讓許相思給他下毒,卻不料這滋味,有一天報應在了自己身上。
謝叙白本開覺得開懷暢快的,可他卻一丁點也沒有。
他原本以為,許相思厭恨孟無厭,隻因看透了孟無厭權勢至上的嘴臉。
畢竟在權勢與她之間,孟無厭總是毫不猶豫的放棄了她。
可今日,在得知她給孟無厭下藥的消息後,他卻徹底推翻了自己從前的猜測。
或許她恨得,不止孟無厭一個。
她明明是要将這二人一網打盡!
她對孔殊似乎極為了解,甚至仿佛早就料到了這二人會厮混到一處,幾乎是為兩人量體裁衣,設下了這一局。
可為何?在那之前,她明明與孔殊沒有絲毫過節。
謝叙白喉頭輕滾,話已到了嘴邊:“相思,你到底為何,恨他二人至此?”
許相思張了張嘴,前世今生的恩怨幾乎就要出口,身後人群卻哄一下騷亂起來:“打死人了!孔小姐她沒氣兒了!”
怎麼可能?!
許相思猛地回神,沖進人堆裡。
隻見馬凳上,孔殊一動不動的抱着凳腿,掐的手指根都紫了。
屁股上一攤血色,顯然那行刑的衙役是下了狠手。
她眼睛瞪得老大,出氣兒多進氣兒少,仿佛一口氣搗不上來便要過去。
可怎麼會呢?
她是精武将軍之女,又與柔妃是表親,縱使犯了錯,可看在這兩位的面子上,就算給應天府尹八百個膽子,也不該這樣輕易便要了她性命。
許相思有些發懵,在她原本的計劃裡,孔殊不該死的如此輕易啊?
一切發生的突然,反而催生出一種不真實之感。
原來那樣跋扈的人,生死也不過在轉瞬之間。
她略有些遲鈍的轉頭看向謝叙白:“她死了?”
謝叙白看着她,肯定道:“還沒斷氣兒,但想是活不長了。”
他好像看透了許相思的複雜心緒,攬着人往懷裡帶了帶,卻發覺許相思渾身冰冷。
“怎麼了?”他皺眉問。
許相思望着他,一眨不眨的問:“這一切,是真實的嗎?”
她竟如此輕易便設計了孔殊的性命?
謝叙白直覺她問題背後,還有别的含義,為了讓許相思定定心神,他幹脆老實交了底:“這案子若單叫應天府尹來斷,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打死孔殊,隻怕還要向着孔殊說話。如今他行事如此大膽,你覺得,是誰的授意?”
是誰能不懼精武将軍與柔妃的遷怒?
“是……聖上?”許相思不确定道。
“嗯。”謝叙白幹脆說的再清楚一點:“從越州到京城,走紀家船運已是最快的路,船運出了岔子,就算紀姑娘有心為你安排,走陸運也是來不及。可杜肅池孤身一人卻還是趕到了京城,若無人在他背後支應,可能嗎?”
是啊,除了宮中那位,還有誰能有這樣手眼通天的本事?
“可他目的已經達到了,為何會将事情做的這樣絕?”許相思不懂。
“是震懾。”謝叙白解釋道:“既然一個兩個都想借着這場婚事謀利,那不如幹脆就解決掉這場婚事的關鍵人物,一勞永逸。”
府衙内,府尹皺着眉叫停了行刑,望着被打的将死的人,語帶嫌棄:“這案子已明了,杜肅池,你既說她是你的妻子,人便由你帶回吧。”
那杜肅池停頓了一瞬,略一思索,鬥膽道:“大人,不知可否借筆墨一用?”
府尹不知他欲作何,不過這點小事,還是依了他去。
那杜肅池?着衣袖,洋洋灑灑的揮筆。
不過須臾,便成了稿,書稿的最右端,俨然可見休書兩個大字。
當着衆人的面,他将那張休書往孔殊臉上一擲,大聲道:“還請諸位做個見證,她孔殊不仁不義在前,不忠不貞在後,她既已不想做我杜家婦,今日我杜肅池便遂了她的心願,給她一封休書!日後我杜肅池與她孔殊,再無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