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他瞧了瞧營帳内外。
還好此時正是晚食的功夫,這軍醫營帳附近并無什麼人。
那日遇襲中毒,來的究竟是什麼人,他與謝叙白心如明鏡。
可對外,他們隻能一直宣稱是大啟軍隊敵襲。
否則,内憂外患。
戰士們在外抛頭顱灑熱血,錦國内部卻因政治傾軋而對自己的子民肆意下手,這怎麼能不叫将士們寒心?
吳用震驚于許相思對此間事的敏感,卻也小心謹慎地囑咐她,事情不可外洩。
許相思沒興趣将這種種掰開揉碎了講給将士。
她隻覺得沒勁,無論大錦還是大啟,好像太陽底下無新鮮事,說來道去,盡是争權奪勢的謀劃罷了。
她隻想離這些事遠遠的。
如今徐掌櫃走了,那位将軍也已康複,自己其實沒有留在這裡的必要了。
此間事态複雜,她也應學師父一般,趁早脫身是正經。
于是她撥開吳用的手指,盯着他鄭重其事道:“既然師父已走,我留在此處也是無益,還請吳大人盡早放我離開。”
吳用聞言一僵,他下意識不想放許相思離去,可她并非随行軍醫,本就是被他強抓來救人的,如今人已醒了,他确實沒理由硬留着她了。
吳用清清嗓子:“你師父跑了,将軍的傷勢少不得你這個徒弟來看顧……”
許相思冷笑道:“大人休要蒙我,我師父那個秉性,最是圓滑惜命。救治主将不力的罪名他擔不起,也不敢擔,否則以大人的性子,此時怕是要滿世界的追繳打殺他去了。将軍這病,我師父既救治了這許久,必然是他有把握能治的病症,如今撒腿逃竄,也必定是将軍的毒已清的差不多了。”
許相思條理清晰,說的吳用越發焦急。
他自知今日怕是留不住她,可他還未想明白,該用什麼理由知悉她的去向!
他未來得及仔細梳理自己的心意,也沒想好日後的安排,隻是此刻揪緊的心緒在提醒,他是決計不想讓她就此離去的。
“你……這周圍具是荒灘戈壁,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離了營又能去何處?倒不如留在這裡,待過了這陣子,大軍拔營,自然将你送到附近的城鎮去安置。”
“不必了,大人隻管借我匹老馬,至于其他的,皆是我自己的事兒。”許相思強硬地堅持。
“你非要如此說話?你難道就不知道,我勸你留下俱是因為……!哎呀反正,我是處處為你着想,你不妨考慮一下我的提議。将軍善戰,對上大啟我們很有勝算,留在這裡很安全。”
許相思垂下頭,吳用對她的心思她品的明白,正是因為如此,她才不想過分在此處耽擱。
“不了,謝過吳大人好意,我家人還在錦都等我。”
“你要去錦都?”吳用眼前一亮。
這場戰事糾葛已久,大啟财政疏漏,國庫不足。反觀謝叙白,之前為了回錦,人力物力不知做了多少準備。
如今他們要錢有錢,要兵有兵,想必要不了多久便會班師回朝,那時自可在錦都與許相思再見。
吳用一掃剛剛的焦急,換了副态度:“既如此,你也不必心急了。我遣派送家書的信使這幾日便會回錦都,你再等兩天,屆時可與他一道上路,也算有個照應。”
這倒是個不錯的提議,許相思不過沉吟片刻,便應了下來。
當日被抓來大營,他們來的突然。裝點好的行囊還留在馬車上,被鄉鄰拖回了藥坊。
如今在這裡不過十幾日,她也沒有什麼行囊要裝點。
因此确定好了離營的日期,許相思便一反這兩日的焦灼,在軍醫營帳中安安心心的又幫了幾日的功。
離開這天,天剛剛擦亮,許相思便早早被一個小兵領着,來到了将軍的主營帳外面。
“吳大人說,将軍有口信要捎回錦都,信使就在裡頭,姑娘稍後,待人出來了便可出發。”
許相思點了點頭,捏着單薄的小包袱等在外頭。除此之外,全身上下隻餘一個藥箱。
火盆裡的木柴噼啪作響。
厚厚的簾帳隔絕了裡頭的聲響。
帳中,吳用正對着信使百般叮囑:“把人給我安全送到了,待到了錦都,務必盯好她下榻在何處。”
“是。”
“再拿着這令牌,去我府上調幾個影衛。吩咐他們把人給我看牢了,等我回去要是找不到人,就唯你們是問!”
“是。”信使縮縮脖子。
“此次隻是尋常家信,不必急着趕路,一路上顧念着些行路速度。她是個姑娘家,萬般皆要小心。”
“是。”信使撇撇嘴。
平日裡都是怎麼說的?
哦,本大人一人孤身在外,家中惦念,這薄薄的一封家書承載的是本大人與家中的牽絆,務必要快~馬~加~鞭~!
今日倒是家信不急了?
謝叙白也頗覺好笑,見吳用還要張嘴,幹脆朝吳用扔了個花生仁打斷他的發言:“婆婆媽媽,不如幹脆你親自送人回錦都?”
吳用痛心疾首道:“我是想,可你如今這樣子,我可不放心把你一個人留在前線。罷了罷了,就這些吧。他從腰間掏出一沓銀票,路上吃穿用度不要省,小心照顧,去吧。”
那信使接了銀子正要出門,又被吳用叫了停。
“等等,我與你一起出去。”
謝叙白咬着花生米,嗤笑一聲:“什麼樣的姑娘,我看是把你迷昏了個頭了。”
營帳外,許相思等了許久,還不見裡頭人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