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家衆人不知許相思心中的彎彎繞繞。
自謝叙白去世以後,許家衆人本有心回京陪許相思一段時間,誰知不待書信到達上京,許相思卻早已自顧自跑去了安縣。
偶有書信往來,字裡行間淨是對醫術的研讨和醉心,許父放心不下,還特地跑到安縣探望過她一次,見她自得其樂,許父這才算了卻了一樁心事。
可這回錦都重聚,許父總瞧着許相思不大快活。
再加上如今淩霜懷了孕,那邊很快便能一家三口和和樂樂,反倒更襯得許相思形隻影單起來。
看着自家姑娘成天為藥坊奔走勞神,身邊連個能照應的人都沒有,許父心裡總覺得不是個滋味兒。
于是父女二人,接連幾日,都一個賽一個的愁苦。
許相思倒還好,心中煩悶,索性投身醫術,終日忙的想不起煩惱。
許父卻不然,唉聲歎氣的打不起精神,歎的徐經綸耳朵都要生繭子了。
徐經綸納悶兒道:“義兄,你說你如今,兒女都在身邊,馬上又能安享天倫之樂,照理說不該有什麼愁事兒啊,怎的整日歎氣?”
他這一問,許父索性打開了話匣子,也指望着徐經綸能幫着出出主意:“我是放心不下相思,她過去的事兒不知道跟你說了幾分……”
許父隐去謝叙白的名号,如此這般的将相思的舊事交代了個底兒掉。
徐經綸捏着下巴聽的分明:“所以,你這是想給她再說個婆家?”
“是有幾分這意思,不過我們初來此地,人生地不熟的……”
“她外祖家不就在此地?”徐經綸納悶兒道:“就借不上幾分力嗎?”
“賢弟有所不知,自打我那丈人仙去,我那舅兄便帶着家人回了老家安頓,早不在錦都了。”
許父兀自沉吟着:“不行,明兒個我便找個媒婆去問問,好歹想看幾個青年才俊來,總不能叫我姑娘孤獨終老了去。”
徐經綸想了一下:“義兄你剛剛說的不錯,我們初來此地,人生地不熟,又無财權倚仗。要我說,再給相思找人家着實冒險了些。這一年多她随我采藥坐診,野是野慣了,難道日後還能老實呆在内院的不成?醫術呢,以後不叫她碰了?”
“哎!”許父一拍大腿。
徐經綸趕忙打住他:“我的意思是,這事兒說難也難,說不難倒也簡單。既然說和人家行不通,不如咱們招個上門女婿如何?有咱們父兄幾人坐鎮,總不會叫她被人欺負了去。”
許父聞言眼前一亮,他怎麼就沒想到呢?
他又狠狠一拍大腿:“這主意好,就這麼辦!”
……
“我不同意!”許相思安靜聽完許父的來意,想也不想便拒絕。
“我一個人挺好的,再不用欠什麼人的。”
“傻話!說什麼欠不欠的,你又欠謝叙白什麼?難道就一直為他守着?”許父急道。
許相思沒吭聲。
許父緩和了語氣:“爹也不是逼你。爹知道你們倆感情好,可人死不能複生,相思啊,人總得朝前看呐。這世道女子不易,如今爹跟你師父尚能護着你,可爹護不了你一輩子。”
“爹,你别這麼說,你一定會長命百歲的。”許相思跺跺腳。
“閨女,再長命百歲,爹也總會走在你前頭。爹也不想合眼時,還看你孤零零的一個人啊。”
他摸摸許相思的腦袋。
“咱就招個可靠的上門女婿,既能全了爹的心願,又能讓你時時在爹身前孝敬,有什麼不好的呢?相思,咱們許家如今也算身無長物,能吸引人登門的,無非是那點子祖傳的醫術。要真招來個醉心醫術的醫癡,跟你定是能說上話的,日後夫妻兩個經營個醫藥鋪子,舉案齊眉,健康順遂,不是也正合了你的心意?”
“相思啊,别惦記叙白了。斯人已逝,就把他從你心裡放下吧。”
許相思側過頭,将腦袋枕在許父的膝蓋上。
眼淚噼裡啪啦的掉。
許父慈愛的安撫着女兒的腦袋,眼裡俱是心疼。
半晌,許相思吸吸鼻子,眼睛紅腫的擡起頭:“好,爹,都聽您的。”
她既因那人不快活,不如幹脆也斬了自己的念想。
絕了後路,就總不會惦念了吧。
許家是外來戶,招贅婿的事兒,不想大肆宣揚。
隻托了幾個可靠的媒人,叫給四處留意着就是。
那媒人倒也熱絡,撿着可堪托付的人選看了幾個,可大概是謝叙白珠玉在前,許父跟許知風瞧來瞧去,總覺得不甚滿意。
日子這樣一忙活,很快便轉過了年關,又迎來了春日。
這一日,許父難得的空閑,正坐在堂上收拾着東西。
打門口兒便進來了位模樣脫俗的年輕人。
許父聽見動靜,趕忙放下手中的藥材,擡頭問:“客人是來抓藥還是看病?”
那年輕人笑的腼腆:“我來找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