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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得不到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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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小寒扶着頭上那頂左搖右擺的短笠、縱身躍上懸魚矶的時候,白衫男子正端坐矶石之上,靜靜望着架在水面上的那支魚竿,不知在想些什麼。

壬小寒将那渾身濕透的女子丢麻袋一般扔在地上,随即拎起自己的衣擺前後左右地看着,對那上面憑空多出來的幾道口子很是煩惱。

丁渺聽到響動終于轉頭望過來,隻一瞥便明白了對方的煩惱,一邊輕輕撥動手中那支魚竿,一邊開解道。

“姜辛兒手中那把密鱗紋刀比尋常橫刀長出六寸有餘,用法接近民間的樸刀,是當初霍家從□□精簡而出的一種雙手刀,招式雄渾積健、剛猛沉重、後勁勃發,不似李青刀的刀法以鋒銳開道,确實是有些克制你的。你多見識些也沒什麼不好。”

壬小寒這才停止擺弄自己的衣擺,擡起腳踢了踢地上的人。

那昏死過去的女刺客終于悠悠轉醒,擡頭看清眼前之人的一刻,濕透的身子不自覺地開始輕顫起來。

“見過先生。”

丁渺歎息一聲,似是有些疲憊地撐住額角。

“不是讓你小心些了嗎?你不速戰速決也就罷了,竟還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晃蕩,引出這許多麻煩來,莫不是故意為之,想着借此機會另尋他主了吧?”

心俞面色變了變,連忙出聲分辯道。

“先生明鑒!我一完成任務,便立刻找機會脫身了。可誰知半路竟殺出那邱二身旁的人來。聽聞這幾日邱二與那梁世安日日泛舟夜飲,那梁世安是都城來的,曾在逯府見過我,邱二定是從他身上打探到了什麼,所以今夜才會提前排布,将我逮個正着。”

“梁世安……”白衣書生将那名字放在舌尖轉了轉,似乎是第一次聽聞,半晌過後才輕輕合上眼開口道,“原來如此。那你可知,那位梁公子此番為何會到這九臯城中來?”

“自去年至今,洹河水患愈演愈烈,焦州一帶米價飛漲,梁世安身為農監,此番自然是為監察米市而來,那邱二想必隻是想攀結都城來客、這才親近拉攏,卻陰錯陽差将我牽扯進來,實乃無妄之災。”

丁渺依舊沒有望向地上的女子,聲音越發輕緩。

“好一個無妄之災啊。你連米價如何、農監又如何都了解得如此細緻明白,卻不知那梁世安徘徊城中,乃是因為有人以賞蘭為由,幾日前便邀請他前來?而此人正是今夜與你隔船相望的邱家二少爺嗎?”

心俞陷入極短暫的沉默,但她早有準備,那誠惶誠恐的神色始終挂在臉上。

“小的、小的确實不知……”

夜風吹過被湖水打濕的矶石,将那根沒入水中的魚線吹彎了些。

圓臉刀客懸着一雙腿坐在矶石上,一邊用手指揪着袖口上的線頭,一邊斷斷續續地吹着一段重複的口哨聲。

水畔那片黑漆漆的林子中偶爾傳出幾聲怪叫,那是枭鳥夜狩發出的聲音。

許久,白衫男子終于緩緩睜開眼。

他的視線并未集中在刺客的臉上,隻是虛無地落在那人形的輪廓上,仿佛在端詳一件沒有面孔的文房擺件。

“今夜吹了些風,很是有些頭疼。你若有話要說,便莫要讓我等得太久。”

心俞十指收緊,深深扣入那粗糙堅硬的石頭縫之中。

她自認最是懂得這江湖中詭詐之法,若是旁人這般問起,她定要咬死一個說法,隻因她笃定對方并不知曉全部,隻是在用言語詐她說出實情。

可面對眼前的人,她要做的不是守住謊言,而是要把握住坦白交代的機會。隻因她見識過那上一任背叛者的下場。

有些話就算此刻不說,對方也有上百種方法讓她開口。

思及此處,她立刻換上了一張誠惶誠恐的臉,聲音中也透出幾分恰到好處的顫抖。

“這幾日官府在各處張貼緝拿通告,小的雖自認做事小心,但難免百密一疏。那邱二的兄長乃是負責蘇府案的督護邱陵,定是因此才會……”

然而這一回,不等她将話說完,白衫男子已涼涼開口打斷。

“你能牽出梁世安這條線來,是因為你是在蘇府以婢女身份做事時暴露的,邱二才會懷疑到那曾有相似經曆的逯府,進而查到梁世安頭上。”

月光依舊柔和靜谧,湖光山色間流淌的夜色卻在頃刻間變得寒涼如水。

心俞那張新精心描摹過表情的臉似一張裂開的面具,露出其下難以遮掩的錯愕與恐懼來。

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面前之人隻在三問間便看透了一切,當下俯下身來,餘光卻瞥向那頭戴短笠、一直在一旁發呆的男子。

“先生息怒!小的先前潛入聽風堂脫身的時候,确實曾與那邱家二公子打過交道,但那也是形勢所迫、不得已而為之!他對秘方一事很感興趣,是以有意拉攏,我便順勢應下,此番借賞劍大會為掩護與先生聚頭,正是要禀報此事。小的願為先生唱一出反間計,先生可借由我之口将信息傳遞給邱家,而我亦可以将對方動作暗中告知先生,豈非一石二鳥之計?”

她一口氣倒出這一切,尾音都有些顫抖,而她面前之人卻有意停頓片刻,才态度模糊地歎道。

“輾轉待過幾個大戶人家,你這腦袋瓜子倒是轉得越發靈活了,下次該尋個賬房的差事做一做,莫要總是執着于在内院當個婢女。”

對方這番話絕非誇贊之言,而是已經在懷疑她自說自唱了這一台戲。

心俞思緒飛轉,又做出一副被迫吐露實情的樣子來。

“小的對先生的忠心天地可鑒,此番深陷困局,皆因有人在暗處壞事。蘇府一案,有個姓秦的藥堂掌櫃牽扯其中,是她先在城中散布消息,迫使蘇家亂了陣腳、不得不轉移了陣地。此人之後還跟到了船上,将官府的人引了來,所以事情才會變成眼下這副局面。”

丁渺那雙視線遊離的眼睛突然便望了過來。

“秦九葉?”

心俞聽聞那三個字,連忙擡起頭來,眼底是毫不掩飾的求生欲望。

“正是那秦九葉!我當時方與許秋遲虛與委蛇地達成交易,不想再橫生枝節,于是在船上下手的時候遲疑了些,便教她得了機會……”

“你該慶幸你的遲疑。”丁渺蓦地開口打斷,聲音平靜得毫無起伏、卻令人陡生寒意,“你這張嘴也配提及她的名字?她便是一時糊塗、做了些不打緊的錯事,也輪不到你在這裡大呼小叫、興師問罪。”

為何提起那秦九葉,一切便成了不打緊的錯事?

若非那婆娘前來攪局,許秋遲隻需私通那太舟卿、暗中抽取一些貨物,都城那邊就算有所察覺也好搪塞過去,而她本可以兩頭通吃、在中間撈上兩筆好處的,可結果非但竹籃打水一場空不說,還将自己也搭了進去。

心俞牙關咬緊,内心隻剩無法消解的恨意。

但她不敢将這恨意表露出分毫。因為她知道,眼前的人絕非看上去那般好脾氣。

“心俞知錯,請先生責罰。”

“你怎地還是當初剛離開山莊時的樣子?”丁渺再次輕歎,整個人又恢複如常,隻聲音中剩下些毫不掩飾的遺憾,“我很早便同你說過了。我與莊主不同,不會施以責罰。你我合作有隙,還是不要彼此勉強。我讓小寒送你回山莊便是了。”

這是一句十分輕描淡寫的話,可落在那心俞耳中卻好似惡鬼呢喃一般。

她的眼驚恐地瞪大了,仿佛對方剛才所言是要生剝她的皮、活抽她的骨。

“不、不可以!我不回去!我絕對不會回去……”

“小寒。”

丁渺輕聲呼喚,圓臉刀客眨了眨那雙呆滞的眼,随即緩緩提起刀來。

那心俞沒有擡頭去看,卻能聽到那刀身摩擦衣料發出的細微聲響,感受到月光投在那把刀上亮起的寒光。

她的身體蜷縮成一團,背脊彎曲着、像是一條準備絕地反擊的毒蛇。

她仍不死心,決心押上最後的賭注。

“我還發現了一件事!”

白衫男子輕敲藜杖,壬小寒随之停住。

心俞深吸一口氣,聲音急促地說道。

“先前我因康仁壽一事曾潛入聽風堂,卻在翻查消息時發現了一樣東西。”

她說罷,急忙從身上摸出一樣東西,顫巍巍将那樣東西遞上前。

那是一塊巴掌大小、沾了墨迹的薄紙,同尋常文房用來吸墨的宣紙沒什麼兩樣,墨痕間隐約可分辨出一些交錯的圓形印記。

丁渺眯起眼來,借着月光仔細辨認着那模糊的印記。

“這是……”

心俞舔了舔嘴唇,飛快說道。

“是川流院的印記。那茶堂掌櫃很是小心謹慎,有意将賬房弄得淩亂不堪,有張氈布被壓在最下面,中間有硯台大小的一塊地方被空了出來,上面一點塵土也未落。我察覺有異,便用紙拓印了下來,果然發現端倪,想來是對方印封密信時留下的。小的懷疑,那聽風堂得到的消息遠比想象中要多,先生在城中部署的事,或許已教川流院中人覺察。”

說起那川流院,立足江湖不過也就是最近五六年的事,卻以行事隐秘、飄忽難尋而引人探究,尤其是在天下第一莊把持的江湖格局中,是個格外奇怪的存在。這樣的存在若選擇插足眼下之事,顯然不會隻是為了看熱鬧。

眼見白衫書生陷入沉默,心俞不由得暗松一口氣,心道自己這一回算是賭對了,當即表忠心道。

“先生若是不棄,心俞願領命繼續探查此事,定将那川流院背後之人揪出,一舉鏟除後患。”

她跟着眼前的人做事已有一兩個年頭,此人看似溫和,實則最是無血無淚。隻是他是個很有原則的人,但凡她能體現自己的價值,便能用這價值從他那裡換得一線生機。

然而許久過去,她等來的卻是一聲笑。

那是一種沒什麼情緒的笑,乍聽之下隻覺客套疏離,聽久了便會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我與他鬥了五年,五年間眼見他從一名武林高手淪為雙目失明、坐卧都得旁人幫扶的廢人,卻仍未能将他除掉,你又憑什麼說出這些話?”

笑聲戛然而止,她看到那素葛布做底的衣擺停在自己面前。

新衣不染纖塵,月光下皎潔如霜雪。

“紙上沾染一兩點墨迹,尚還有書寫利用的空間。可人一旦走到了不擇手段的地步,便不可再用了。若非你今夜藏了私心、有意四處遊走,我倒是不知道竟有這般多的人盯上了我的尾巴。說來,還要多謝你呢。”

因惶惑不安而扣緊的十指深深插入泥土中,心俞猛地擡起頭來,聲音中都是不可思議。

“你、你一早便知曉那些人埋伏在暗處等我出現,所以故意坐岸觀火、袖手旁觀,隻是為了看我究竟引出何人?”

丁渺沒有說話,隻靜靜收放着手中魚竿,任由地上的女子由震驚轉為瘋狂。

“騙子!你這個騙子!你當初許諾過我,你當初分明許諾過我的……”

“我這人,從來說話算話。我許諾過你事成之後便給你自由,眼下你将差事辦砸了,我本不用理會,但你既然糾結于此,我便允了你又如何?”

丁渺說罷,轉頭看向壬小寒。

“你若方才沒盡興,便同她再切磋一二,臨了處理幹淨便是。”

壬小寒那雙略顯呆滞的眼睛緩緩轉向那心俞,思索了一番過後才苦惱地得出結論。

“研究刀法已經很煩,還要研究針法……”

他話還未說完,地上的女子突然暴起,手中不知何時已多了一把銀針。

針尖在月色下亮如雨絲,無聲穿過夜色,直取那白衫書生的眼睛。

“雨”滴落下的速度是那樣快,足以在人尚未察覺之時便打濕人的衣衫。

然而原本平靜的湖岸卻突然起了風。

那“風”似乎是從夜色中憑空而來,同“雨”來的方向正相反,迅疾掠過時,本該通透無色的空氣都被擠壓得泛起褶皺來,銀色雨絲被盡數斬落在地,而“布雨”的刺客卻嘴角勾起。

那圓臉刀客太自負了,自負于自己的刀法絕不會有所疏漏。

然而這一次,他卻還是落下了一根。

慈衣針最拿手的殺人技并非亂針搏殺,而是勝在那最後出手的一根針。那是一根子母針,針尾相勾、子母相連,母針若被擊落,子針自動脫落,借勢鑽入敵人要穴命脈,在敵人最松懈之時送上緻命一擊。

眼下,那根針就直直插在壬小寒右眼正中。

但他卻毫無反應,好似那針是插在旁人身上一般。

得手的笑意在心俞的嘴角漸漸凝固。

她此生從未見過如此可怕的眼睛。像是全然感知不到任何痛苦,不論發生何事,也絕不會動搖分毫。

饒是在這江湖中摸爬滾打數年、見識過不少風浪,此刻她親眼目睹這一幕,還是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戰栗感。

有什麼會比你的對手不知疼痛、沒有恐懼更可怕的事呢?

半晌,壬小寒眨眨眼,終于察覺到眼珠子上的東西,擡手摸到那根針,将它拔出扔到一旁。

“你這樣折騰,我便隻能砍死你。可是砍死你,便會流很多血,收拾起來很麻煩的。”

心俞口中發出一聲壓抑的嗚咽聲,她很想再開口說些什麼,但下一刻,她的聲音便消散在了刀子切肉分骨的聲響中。

尖刀自她的下颚穿入,又從她的舌頭上穿出,将将抵在她的上颚。她變成了一條被彎鈎刺穿唇舌的魚,不論身體如何掙紮,仍是無法擺脫那穿透她身體的尖刀。

晃動的白衫在她的視野中漸漸變得模糊一片,同今夜明亮的月光融為一體。

“對你這樣的人來說,想活着獲得自由,實在是有些難的。”丁渺的聲音是那樣平和,仿佛在開導一個涉世未深的孩子,“不過死了就不同了。這世上最公平之事就是死亡,想獲得永久自由與平靜的唯一歸宿也隻有死亡。你看不透這些,我幫你便是。”

重物落水的聲響在黑漆漆的湖岸邊斷斷續續地響起,當中夾雜着陣陣怪異的口哨聲,好似有水鬼在夜啼。

壬小寒将那女子身體的最後一部分丢入湖中,有些遲緩地望向那被他攪亂的湖水。

魚線已斷,如半截蛛絲一般在水面上晃着,不知是被那執竿者拉斷的,還是被方才那陣“夜風”吹斷的。

十四歲之後,便沒有他三日内掌握不了的刀法,沒有他單手駕馭不了的刀劍。唯獨這殺人的火候他掌握不好,每次都将現場弄得一片狼藉。

壬小寒垂下頭去,用那磨得有些秃的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扣着自己的指甲。

“小寒不是有意要吓跑先生的魚……”

“無妨。聽聞這璃心湖裡本就沒有什麼魚。”丁渺将魚線與魚竿收起,随後望向那湖面上蔓延開來的深色血迹,“今夜除了那幾位,可還遇見過旁的人?”

壬小寒伸出短粗的五根手指,一邊掰手指計算着,一邊低聲默念。

“青刀,紅衣服的,穿黑甲的,還有他身後那一群零零碎碎之人……應當沒有旁人了。”

丁渺聞言,一時沉默。

若慈衣針方才沒有提及川流院,今夜或許便止于此了。

但如果那個人已經跟來了九臯城,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他了解那個人,就像那個人也了解他一樣。他今夜在璃心湖畔攪動泥沙,那人卻藏在暗處蟄伏不動,若非另有要事纏身,便是早已看破他暗度陳倉的計劃,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九臯城中。

“梁世安可有信報傳來?”

壬小寒搖搖頭。

“還沒有。不過他之前說過,一旦踏入九臯,聯系就不方便了。先生莫着急,興許明日便能有消息了。”

丁渺眉尖輕挑,心下那點推測越發笃定。他想了想,輕聲吩咐道。

“我們要加快動作了。明日你親自跑一趟城裡。進城的時候從城門走,仔細留意我先前交待你的事情。城中最後那批貨,也正好借此機會一起運出來。”

圓臉刀客摳指甲的動作一頓,顯然并不喜歡這份突如其來的差事。

“先生說好要帶我登島的,怎地說話不算話?”

“若帶你一同登島,便要去見莊主。你喜歡見莊主嗎?”

壬小寒不說話了,脖子連同肩膀一起塌了下去,連帶着頭上那頂短笠也跟着滑了下來。

丁渺伸出手,将那頂短笠扶正。

“我們離終點不遠了,所以才要更加小心,不可栽了跟頭,你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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