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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天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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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方駛來一艘貨船,停靠後一衆船工苦力便挑着貨、喊着号子下船來。他們将被汗液反複浸透的衣衫綁在腰間,磨出繭子的肩膀穩穩抗起那粗糙的挑杆,每根腳趾頭都在用力抓牢腳底闆下被壓得扁平的草鞋,不管那杆上挑了多沉的貨物,那碼頭棧道又多麼擁擠曲折,他們總能将肩上的東西妥帖地送到地方。

跟着這些人光顧碼頭,一般不會被當做肥羊去宰,秦九葉正要起身跟上,下一刻目光卻頓住了。

那一衆挑夫苦力的最後,走着個須發斑白的老頭,含着胸、窩着腰,瞧着像是半截要被壓斷的老核桃樹,身上的擔子卻不比前面那些年輕人看着輕。

秦九葉顧不得背上東倒西歪的破筐,跌跌撞撞地跑了過去。

“阿翁?”

她啞着嗓子喊了一聲,那挑擔子的老翁終于停下腳步、逆着晨光向她望過來。

秦九葉腳下步子越來越快,幾乎是一溜煙地跑到對方跟前,氣喘籲籲地問道。

“阿翁怎會在這?莫不是特意來尋我的……”

“誰來尋你?順路罷了。”

嘴上雖不打算服軟,但見她迎上來的一刻,秦三友的臉上還是有遮掩不住的笑。但他随即看清了她那顆淩亂的腦袋,不由得又闆起臉來。

“披頭散發、不修邊幅,像什麼樣子?我不是将舢闆借你了嗎?宿在船上也好過一個人睡在外面……”

那條飽受各方大俠摧殘的老舢闆仿佛就在眼前,秦九葉不等對方說完,一頭便紮進了秦三友懷裡,在對方那件洗得發白的罩衫上抹了抹并不存在的鼻涕和眼淚。

“還是阿翁最好……”

秦三友顯然有些沒料到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愣了片刻才有些遲緩地拍了拍她的後背,語氣雖還帶着埋怨,聲音不自覺地放輕了些。

“怎麼了這是?莫不是又被人騙了銀子?”

秦三友自認還是非常了解秦九葉的。秦九葉剛到丁翁村沒多久後曾被人騙過一次銀子,為此不吃不喝了整整三日,他也跟着揪心許久。所以在他的認知中,天塌下來也不外乎就丢銀子這件事對秦九葉來說最嚴重,除此之外,都可算作浮雲。

秦三友的關切一如既往地并沒有放對位置,但昨日種種在心口難開,秦九葉隻能悶聲回道。

“是,被騙了銀子。”

許是見她實在難過,秦三友破天荒沒有唠叨她,隻搖頭歎道。

“這是老天在敲打你要見好就收,你藏在果然居那點身家攢了這麼久,到底還差多少?實在不行就别攢了……”

“那怎麼行?半途而廢,不是我的行事作風。”

她飛快說完這一句後才意識到,在自己尚未察覺的時候,她其實早已做出了那個決定。

她就是這麼個性子,從前拼盡全力地活着,眼下也會拼盡全力在這條自己選擇的路上走下去。

秦九葉擡起頭來,神色已恢複如常。

“阿翁既是來尋我的,肯定帶了好吃的。”

她邊說邊将目光投向秦三友背後那隻破舊的老竹筐上。

小的時候,秦三友每次出遠門歸來,她和金寶都會流着鼻涕湊上前去,充滿期待地看着那隻竹筐,秦三友會從那裡面拿出些平日裡難得一見的吃食和小玩意,他們總要哄搶一番,然後叽叽喳喳地鬧上一整天。

如今她已長大成人、自立門戶,家中米缸也換她來填,往日情景不知為何卻在此刻再次浮現,秦九葉心下一暖,笑嘻嘻去撈秦三友背後藏着的那隻竹筐。

“别藏了,我都瞧見了。”

秦三友撇撇嘴,半推半就地将背上的破竹筐卸下來,從裡面掏出兩個荷葉包,一包裡包着些還溫熱的青艾糕,一包裡是些有些焦糊的米鍋巴。

“為督護做事有什麼好?連口熱飯也吃不上。”

秦九葉拆開荷葉包,将那青艾糕三兩下塞進嘴裡,鼓着兩腮含糊道。

“隻怕他自己也顧不上吃飯,又哪裡管得了旁人?”

她說完這一句,便繼續狼吞虎咽地吃起東西來。秦三友破天荒地沒有再唠叨些什麼,隻為她遞了遞水,末了見她吃得急了,便伸出手拍着她的後背。

她八歲離鄉學醫時還是個孩子,回來時便已是個大人模樣了。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拍着她的背、安撫她了,此時不由自主地做出來,生疏之餘也令他有些恍惚,恍惚間回到了他剛将她撿回綏清的那段日子……

“阿翁?”

秦三友回過神,發現秦九葉正有些奇怪地望着自己。

他連忙收回了手,有些煩躁地搓了搓臉。

“又怎麼了?”

秦九葉隻當對方最近耳朵越發不好使了,咽下嘴裡最後一塊糕,将方才問過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我剛剛問阿翁,可有聽聞過居巢那邊的事?”

她雖自小在綏清長大,但八歲便拜師贛庾、孤身離鄉了,對潛雲山那邊的事了解的不多。

可秦三友就不一樣了,小時候她聽楊姨說起過,說秦家應當和司徒家是同鄉,都是地道綏清人。綏清與居巢不過一道山脈之隔,山那頭的事,山這頭的人應當多少都有聽聞過一些吧?

這本不是個難回答的問題,知道便說些,不知道便說不知道。

然而不知為何,秦三友的面色卻突然變得有些沉默起來,許久才悶聲問道。

“你問這個做什麼?”

秦九葉停頓片刻,還是決定如實相告。

“也沒什麼,就是翻到些關于那地界的故事傳說,雖都是些怪異亂神的閑筆,但似乎同我最近在查的事有關。阿翁年輕的時候跟着軍隊走南闖北,可有聽聞過那二十二年前的居巢戰役?我發現從那時起,居巢的事便少有人記載了,而且那黑月軍似乎也是……”

秦三友蓦地擡起頭,聲音變得有些生硬。

“邱家的事,你還是少摻和的好。”

她不過是跟着查案罷了,怎麼就成了摻和邱家的事了?

秦九葉覺得秦三友的話有些莫名其妙,但她今日不想争吵,便沒有像往日一樣頂上幾句,想着對方許是又要舊事重提、不想自己趟這攤渾水,既不願意多說,她便不再追問。

可秦三友顯然并不滿意她的反應,見她不做聲,又有些着急的開口道。

“我同你說的,你可聽進去了?”

“聽進去了,聽進去了。”秦九葉求饒似地應了兩聲,又将目光投向對方那兩條羅圈腿,恰到好處地轉移話題道,“我的護膝,阿翁戴得可還舒服?”

絮叨的話盡數咽了回去,秦三友的臉色果然緩和了些,一邊伸手扯了扯袴腿,一邊嘟嘟囔囔地低下頭去。

“你顧好你自己就行,别總是操心這些沒用的事。”

秦九葉得逞般笑笑,目光掠過遠方那随天色亮起的湖面。

眼下的黃泥灣碼頭不比平日,也算得上半個江湖地界,而許是因為她與秦三友徘徊太久,湖邊那幾個撐船的黃姑子正賊眉鼠眼地望了過來,不知當中是否有人已認出她便是這幾日同他們搶生意的那個“生面孔”。

秦九葉臉上的笑淡了些,作勢擡頭望了望天色。

“好不容易晴了幾日,我瞧着這馬上是要變天了。落雨生意也不好做,阿翁還是早點回村子,不要在城外徘徊了。”

秦三友聞言當即又要吹胡子瞪眼起來。

“嫌我煩?這麼快便要趕我走?”

秦九葉不急不惱,隻拎起對方的破筐兀自向道邊走去,邊走邊語重心長地說道。

“你得回去幫我盯着點金寶啊。我這掌櫃的抽不開身看顧藥堂,心下又實在放心不下,便隻能依仗阿翁了。”

秦三友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些。

“罷了罷了,這便回去了。”

随着年紀越來越大,他越發不能忍受自己看起來老邁且無用。秦九葉顯然看透了這一層,所以才能三言兩語将對方情緒安撫下來。

目送秦三友沿着小路向遠處走去,秦九葉突然想起什麼,随口問道。

“話說阿翁怎麼知道我在這?”

秦三友的身影一頓,随即側過頭簡短道。

“誰知道你在哪?我都說了,湊巧罷了。”

對方說完,腳步下倒騰得更快了,挑着擔子消失在陌上揚起的塵土之中。

秦九葉怔怔望着那心虛遠去的身影,低頭看了看那包似乎被反複拆開又包起的米鍋巴,心下突然便明白了什麼。

前些天她借了舢闆從丁翁村離開的時候,秦三友曾問過她這幾日會在哪裡落腳。她當時滿心都是那秘方謎團,又急着趕路,隻匆匆答了句:反正是璃心湖邊上,許是黃泥灣附近。

而事實上,從第一日開始她便一直同那些江湖客糾纏在湖光深處,幾乎沒有來過黃泥灣碼頭,而她的阿翁因為再不知道更多,便隻能每日早起趕來這碼頭,期盼着能與她“偶遇”。

她在外遊蕩了幾日,秦三友便背着青艾糕、挑着擔子跑了幾日。

她的阿翁不欠她什麼,卻心甘情願地還着債。

那些天上的星星是否也是如此?一顆追着另一顆跑,沒有緣由地從誕生到寂滅,卻隻有跨過漫長歲月、站在星河另一端的人才能從它們行走的軌迹中望見這一切。

鼻間一陣酸澀,秦九葉連忙擡起頭來,讓翻湧而出的情緒靜靜流淌回心底。

許久,她才轉身背起自己的破筐,向着人群熙攘的碼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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