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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不是不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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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九臯城西葑門,拐上往南走的那條小道,再行上一炷香的工夫後,便可望見一片無盡竹海。

竹海四季清幽、茂密非常,擡頭望不見天、低頭瞧不清路,逢雨季的時候,就算是最有經驗的镖行也不願自竹林間穿過,隻因吃了重量的車子走上一段便會要陷進大坑爛泥中,折騰半日也趕不了幾裡路。

行車都如此艱難,何況是行人了。

昨夜風雨大作,竹林裡濕滑泥濘非常,間雜幾簇拱出地面的竹節鞭筍,坑坑窪窪的、讓人走不痛快。

杜老狗腳下一個拌蒜,摔了個狗吃屎。

他扶着吱嘎作響的老腰、撐着發青的膝蓋,龇牙咧嘴地爬起身來,顧不上叫痛,連忙向竹林深處張望着。

那頂墜着輕紗的小辇就在那翠濃深處若隐若現,晨起的光穿透竹葉交織其間,恍然間令人想起那山間精怪、狐仙娶親的志怪傳說。

小辇自林間輕巧穿過,甚至沒有碰到那些旁逸斜出的竹葉,而那步辇兩側數十步遠的地方竟還跟着幾道影子,個個都穿着灰綠色的衣裳,林間明暗變幻的光影令他們同四周環境幾乎融為一體,好似青竹成了精怪。他們的腳步更輕,一陣風似的自爛泥和水坑間躍過,一邊穿行一邊将那小辇行過留下的足迹清除幹淨。

突然,一陣馬蹄聲在這沉默的隊伍的右後方,由遠而近、速度飛快。

竹林間數道灰綠色的影子瞬間變幻了陣型,那騎馬之人見狀連忙打了聲有節奏的呼哨,這才得以靠近那頂小辇。

小辇中的人似是早已有所察覺,叫停了擡辇的兩名大漢,兩人轉過頭來,竟生得一模一樣的臉,顯然是對孿生兄弟。

一隻指甲泛着青紫色的手自紗帳間穿出,輕輕撩起紗帳一角。

那縱馬疾馳而來的身影在小辇外三步遠的地方停住,是個獵戶裝扮的江湖客,耳後别着一根鸱鸮翎羽。他顯然趕了不少路,氣息有些不穩,但一刻不敢耽擱,迅速翻身下馬、俯身行禮道。

“公子,石舫那邊傳來信報,狄墨沒有上當,伏擊計劃隻能暫且擱置。我們的人已分三批、自不同方向撤出九臯。”

公子琰輕輕點頭,聲音中聽不出分毫情緒。

“知道了。”

那獵戶聞言,面上反而顯出幾分忐忑和愧疚。

“此番李苦泉遭人暗算,機會實在難得,錯失一次,那狄墨隻怕會比從前更加戒備。屬下辦事不利,還請公子責罰。”

“機會總會有的。”公子琰停頓片刻,似乎明白對方的懊惱之處,輕聲開解道,“他畢竟也曾是治軍帶兵之人,如今就算藏身江湖多年,有些防備與警醒早已刻進骨頭裡了。”

獵戶情緒複雜地擡頭看一眼辇上的公子,随即想起什麼繼續彙報道。

“甲十三擊殺朱覆雪後并未直接來與公子彙合,不知是否已經生了異心。”

“且再縱容他些時日吧。他剩下的時間不多了,時候到了,他自然會主動來尋我的。”

小辇上的人說完這長長一段,氣力便似有些不濟,重重咳了幾聲,候在辇前的湯吳當即解下腰間水囊和藥瓶遞了過來。

公子琰緩緩轉動頭顱,蒙着白布的雙眼似是在盯着那藥瓶。他并沒有動作,隻是繼續問那獵戶道。

“聽風堂那邊可有派人前去?”

獵戶與那雙生子大漢對視一眼,沉聲回道。

“唐掌櫃已無親人在世,公子這邊又好不容易才脫身,小的心系公子,擔心狄墨那邊會出岔子,隻怕顧不上……”

他話未說完,步辇上的人已發出一聲歎息。

“唐慎言孑然一身,這是我當初選他立足九臯的原因。如今春風已去,但約定必須遵守。這是我的原則,也是川流院的原則。你可明白?”

布局良久最終錯失擊殺良機,對方卻并未責怪。但聽風堂的一點疏忽,卻令那公子的聲音瞬間帶了幾分涼意。

獵戶色變,一旁的湯越見狀,當即上前道。

“此事我定會親自走上一趟,請公子放心。”

他言罷、對那獵戶使個眼色,後者連忙轉身上馬,身影迅速消失在林間,比來時還要迅捷。

公子琰放下紗帳,而紗帳外,湯吳捧着藥和水囊的手依舊沒有收回。

“公子已一天一夜沒有合眼了,再這樣下去怎能撐得住?”

紗帳中人影晃動,半晌才傳來聲音。

“事情遠還沒有結束,服了眠花散,免不了要昏睡三五個時辰,其間出了任何事,阿吳難道要替我拿主意嗎?”

他這話說得嚴厲,可湯吳卻倔得很,雖然再沒還嘴,身體卻是一動不動地立在那裡。

主仆二人僵持不下,一旁的湯越見狀,謹慎開口道。

“公子,那殺人的刀客或許還在九臯徘徊,萬事需得小心才是。狄墨殺了鬼水幫的人,咱們一時半刻怕是不能換乘船了,路途颠簸,公子現下服藥,一會也能好受些。”

許久,那步辇上的人才歎口氣,自那紗帳中伸出手來,緩緩拿過那藥瓶,卻并沒有動那水囊。

“他們還沒死,我不會先死。”

湯吳見狀,臉色終于緩和些,低聲道。

“公子放心,阿吳絕不會讓那些人傷害您半分。”

紗帳後的那道聲音再次響起,因服藥而變得更加沙啞。

“當初叫你和阿越來院中幫忙,并非要你們守着我這條爛命,而是因為我們有相同的使命,你們千萬不要忘記了……”

他說完這一句,似是疲累至極,聲音漸漸弱了下去,呼吸也變得滞緩細長。

湯越見狀,知曉那藥力漸漸發揮作用,連忙示意湯吳準備啟程。

就在此時,一名綠衣人從後方快步走來,停在不遠處猶豫着不敢上前。

湯吳轉身快步走向對方,壓低嗓子問道。

“有事快說,莫要吞吞吐吐。”

“是那乞丐……那乞丐從出城後便一直跟在遠處,現下仍未離開。”

“公子累了,需要休息。不過是個乞丐,你也處理不了嗎?”

那綠衣人一凜,連忙點頭、正要退下,步辇上的公子卻突然出聲。

“不要為難他,派人将他送回城中即可。”

步辇在十步遠開外,紗帳中人拖着病重殘軀,又隔着數層特制紗帳,在服了藥的情況下仍将兩人間的對話聽了個明明白白。

湯吳臉色一窘、連聲道。

“公子莫要再為這些小事操心了。”

“他應當隻是唐慎言的舊識。小辇腳程不快,他這才跟了一路。一會換了車馬,他自然便跟不上了。”藥力的作用令公子琰的神志變得有些昏沉,湯吳的話似是慢半拍才進入他耳朵中,他聽不真切,隻強撐着意志最後叮囑道,“能與我等同路,都是寂寞之人。唐慎言已無親人,不可再失去一位朋友。”

湯吳聞言還未來得及再說什麼,卻聽一陣吵嚷聲從那林中傳來,隻見那一身破爛的乞丐踉踉跄跄沖出林子,沒跑兩步便被身後趕來的兩名綠衣人按在地上。

乞丐拼命掙紮着,本就破爛的衣裳瞬間滾了一層泥,瞧着好不狼狽。

他整個人顯然已是怕極了,可竟還能一邊抖如篩糠、一邊扯着嗓門高聲叫嚷着。

“閣下收了十文雪菜腌豆子的錢,說好要我等上片刻,可轉頭卻從後門離開,怕我報官還将我擄至城外。做生意怎可言而無信?在下是個讀書人,可不與你計較,你且将我那銅闆還回來。那是我朋友的錢,他還在城中等我一同飲酒賞月呢,現下天都亮了,我拿了他的銀錢又這般失約,不知他要如何做想……”

杜老狗的大嗓門在清晨的竹林間顯得格外刺耳,鳥雀驚起、撲棱棱地飛走,湯吳的臉色已是十分難看,強壓心頭怒火呵斥道。

“閉嘴。你可知你面前的是何人?再大叫大嚷,莫說銅闆,就是小命你也留不住。”

杜老狗聞言又驚又怒,髒兮兮的臉漲成了豬肝色。

“連這點醬菜錢也要昧下,我看這位仁兄的福德已經見底。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湯吳再忍無可忍,腰後那柄短斧已握在手中。

“你這無賴,我家公子是看在唐先生的份上,這才冒險護你周全。你不知感恩也就罷了,竟還出言詛咒!”

地上那人半張臉都被按進泥裡,嗓門卻像蝈蝈一樣越叫越響亮。

“你們認得老唐?既然認得,為何還要坑他的銀錢?!”

眼見那乞丐又癫又傻、胡攪蠻纏,再這麼糾纏下去隻會惹來麻煩,一旁的湯越當即從腰間扯下錢袋丢了過去,又向那兩名青衣人使了個眼色。

兩人會意、同時松手,杜老狗便似一根牛皮筋一樣被彈了出去。他屁股朝天、腦袋着地,暈頭轉向地爬起來後第一件事便是沖到那錢袋前。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并沒有拿起錢袋轉身就跑,而是用那雙沾滿泥巴的手從中倒出幾塊銅闆來,小心數出那雪菜腌豆子的錢,反複确認了幾遍,又将剩下的碎銀和銅闆放回錢袋中,将那錢袋留在了原地。

做完這一切,他狠狠瞪一眼湯吳,轉頭便要離去,可随即一摸腰間,腳步又突然頓住,瘋了一般在地上摸索起來。

他跪在地上轉了幾圈,又爬行着往前,終于自那泥地中撿起什麼,牢牢握在手中。

湯吳瞧清對方手中東西時,臉色陡然變了,手中短斧瞬間擊飛對方手裡的東西,另一隻手出手如電、擒住了對方雙手。

杜老狗吃痛,大喊一聲松了手,可卻不知從哪生出一股倔勁來,愣是不肯低頭,一邊胡亂扭動着四肢、一邊瘋瘋癫癫地念叨着。

“這是我的東西、我的東西……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放過我吧!我真的什麼也不知道……”

眼見那乞丐将身下泥地攪得一團糟,湯越輕歎一聲,對那兩名青衣人吩咐道。

“此人神志不清,讓人逐遠些,千萬莫要洩露了公子的行蹤。”

青衣人領命,就要上前提人,卻聽公子琰的聲音再次響起。

“等下。”

紗帳似是被一股看不見的力催動,猛地被掀開,紗帳後的人衣袖染血,他的十指狠狠掐入掌心,雙手血流如注,疼痛令他那因藥物而昏沉的神志勉強恢複了一絲清明。

衆人見狀都不由得大驚失色,齊齊跪地喚道。

“公子!”

公子琰恍若未聞,他那虛無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地面上,似乎在盯着什麼東西看。

“帶他過來。”

湯吳聞言沒有動,顯然有些遲疑。

“此人身上帶了兵器……”

“那東西也取來給我。”

湯吳不敢再言,将那渾身顫抖的乞丐拖上前,随後将落在地上的東西撿起來,仔細檢查一番後才遞到公子琰手中。

公子琰青紫枯敗的手自那把短而鈍的環首小刀上輕輕拂過。

他這雙手,曾拂過多少殺人利器,但眼下他手中的這一把,卻和他曾經握過的那些金鐵都不一樣。

這樣一把連刀刃都沒有的小刀,莫說是殺人,就是削一根樹枝也嫌鈍了些。

然而公子琰的手卻不由自主地輕顫起來,他反反複複、翻來覆去地查看着那把短刀,直到那上面積得灰塵泥污沾染了他的手指才停下,蒙住的雙眼緩緩轉向那仍在發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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