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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塵埃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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沖進那道熟悉的柴門前,李樵有過一瞬間的猶豫。

他先遲疑了片刻,随後才反應過來自己為何遲疑。

果然居那道破門就從未修好過,稍用力些便要散了架,他和金寶每日出入都要被她念叨上幾句。

隻是如今那柴門上的門栓早已斷裂,褪了色、隻剩一半的門神像也已經徹底稀爛,似乎預示着一切都将在向着不可挽回的方向發展,而他對此無能為力。

雨落下的速度似乎變慢了,連帶着他拼殺的動作也沉重而緩慢。

青蕪刀切開雨滴發出的輕微響動連帶着那些同類身上恐懼的氣味将他包圍,熟悉的記憶從骨頭深處湧出。若非眼下這一刻,他還以為自己已經記不清上一次這樣毫無顧忌的揮刀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在這院子裡的時光明明隻有三月,卻仿佛度過了半生一樣。而他卻在手起刀落的轉瞬間将它斬得七零八落、面目全非,連一片完整的月光都将遍尋不見。

殺戮終止,但某種潛伏已久的野蠻卻不肯回到鐵籠中。

血的味道在四周彌漫開來,随着一呼一吸鑽入了他的身體,除此之外,似乎還有什麼瞧不見的東西。起先隻是鼻子有些癢,随即那股癢便順着鼻腔、喉嚨、胸口一路燒了起來,他的心跳得快要炸裂開來,渾身上下的血液仿佛沸騰了一般,夏末潮熱的空氣猶如臘月寒風在皮膚上激起一層層戰栗。

恍惚間,從天而降的雨滴化作了片片白雪,他在白茫茫一片中又望見了那行血腳印。

他以為那場遙遠的大雪早已經停歇,可原來那隻醜陋的怪物從未離開過他的生命,隻是蟄伏在他的影子中等待一個時機,然後在某一日顯出原形、撕碎他的人生。

偏偏……偏偏要在她面前。

女子撐着傘向他走來,聲音急促地說着些什麼,黑亮的眼睛凝望着他,就像他們定下約定的那晚一樣。

故事開始的時候,她就是撐着這樣一把破傘向他走來,伸出手拉住了将要離開的他,并說可以給他一個栖身之所。

阿姊,我們回家吧,好不好?

帶他走、帶他離開那場冬雪、帶他離開這個冰冷的雨夜。

可他卻說不出一個字,一開口便隻能發出壓抑破碎的聲音和沉重的喘息。

夜空亮起的瞬間,他的眼睛一陣刺痛。雨滴落下的速度又變快了,他終于艱難擡起頭來,幾乎能看到自己蒼白可怕的臉映在她眼中的樣子。

秦九葉的目光穿透雨幕落在李樵的臉上,從那雙不對勁的眼睛移到一旁。她發現,對方眼角不知何時多了一點殷紅,朱砂一般脆弱而妖冶。

她以為那是飛濺在他臉上的血迹,下一瞬,那紅點卻突然動了。

那團細小紅色伸出纖如蛛絲的細爪,随後輕輕舞動舒展開來的翅膀,粘在它身上的紅色細粉随之飄落,因為太過細小而轉瞬間消失在空氣中。

他張了張口似乎想要向她求救,然而為時已晚。

一切都發生在轉瞬之間,少年低吼一聲,用盡全身力氣猛地将她推開來。

她猝不及防飛出三五步,随後整個人撲倒在了地上。手心手肘火辣辣地疼,她卻無心顧及、頭暈目眩地爬起身來擡頭望去。

雨中的少年已跪倒在地,整個人劇烈顫抖着,有什麼邪惡的東西正肆無忌憚地占據侵蝕着他的身體,要将他的靈魂玩弄于股掌之間。

沒有人能看清那可怕的東西是什麼,除了秦九葉。

在這一刻之前,她早已在無數個清晨與黃昏構想過這一天的到來。

所以,這才是方才那聲“對不起”背後的含義嗎?

她的眼睛不敢離開那少年,心卻不敢面對這即将發生的一切。

“李樵……”

她小心喚着他的名字,卻再也等不來那聲回應。

“你最好離他遠一點。”

滕狐的聲音蓦地在身後響起,秦九葉轉頭看去才發現,對方不知何時已從藥房爬了出來,就扶着門框氣喘籲籲地望着她。

她被眼前這可怕的一幕沖昏了頭,瞧見滕狐的瞬間像是終于找到了可以傾訴這一切的對象,斷斷續續地開口道。

“不、不該如此的,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

然而她方才起了個頭,聲音便戛然而止。

她的視線落在對方那身歪歪扭扭的衣裳和被劃破的衣袖上,最終落回他腳下三兩步遠的地面。

潮濕泥濘中,有什麼亮晶晶的東西在黑暗中閃着金光,正是那日她在船塢中匆匆目睹過的那隻香囊。

不,那不是什麼香囊,而是一隻金絲掐成的籠子,用毒者豢養毒蟲的籠子。

在方才那場突如其來的争鬥中,那籠子不知何時已脫離了它主人的控制、落地摔成了兩半,裡面的東西也不知去向。

白鬼傘滕狐,下毒手段如此高超,又怎會隻用一隻輕易便會讓人識破的香囊呢?

秦九葉終于知道自己方才在李樵臉上看到的那一點紅色是什麼了。

那是一隻身上沾滿紅色藥粉的墨蠓。

這是一種天性喜溫熱、會尋着人體飛去的細小蚊蟲。羽翅上沾了藥粉的墨蠛是這世間最隐蔽的殺手,能将毒藥悄無聲息地送到目标身上,遠比慈衣針的毒針更難防備。

她尚不知曉那紅色粉末究竟是什麼,但想到先前懸魚矶上的一幕和船塢中的試探,再結合眼前的狀況,她幾乎可以斷定,那應當是一種可以令感染秘方之人現出原形、迅速進入發病狀态的東西,隻需吸入一點便可奏效。

左鹚當年确實有過一些成果。隻不過他的徒弟并不打算分享他的成果,隻想将其化為他自己不擇手段中的一環罷了。

種種複雜情緒湧上心頭,秦九葉悲怒交加,瘋了一般撲到那滕狐身上,揪住對方的衣領質問道。

“你對他做了什麼?!解藥呢?解藥……”

“我對他做了什麼?他體内若沒有那東西,又豈會是現下這副模樣?!”滕狐抹去臉上雨水,緊繃的臉皮全然不懼她憤怒的目光,“你便是将他藏得再好,也遲早瞞不住,你該感謝我今日讓你早些看清這現實……”

秦九葉雙手頹然松開,任由滕狐跌回泥水中。

她是昏了頭才會質問對方。若有所謂“解藥”,他們又何故在那船塢中夜以繼日呢?

她已費盡心思讓那少年遠離滕狐,卻不料老天有心捉弄,竟讓他們在此刻重逢。命運不是簡簡單單的“好壞”二字,而是即使明知道某件事要發生,卻躲避不開。就像迎風而立許久,直到那粒塵埃猝不及防落入眼中。

她好後悔。

後悔早些時候沒有将他再藏好些,後悔一路走來沒有再小心些,後悔在船塢的時候沒有再盡力些、抵達真相的彼岸……後悔方才隔着大雨,沒有不顧一切地沖上前去将他抱在懷中。

而眼下她或許将要永遠錯失這個擁抱了。

“秦九葉,血!你在流血!”

心擂如鼓,雨聲嘈雜。滕狐的聲音忽遠忽近鑽入耳中,秦九葉後知後覺低下頭去,這才發現自己的雙手在方才那一摔之下變得鮮血淋漓。

新鮮血液的味道蓋過了滿地伏屍被雨水沖淡的血腥氣,仿佛在漆黑雨夜中拉起一道紅線,牽引着那化身怪物的少年撲向他的獵物。她還沒有反應過來一切是如何發生的,人已經後背着地、頭也重重磕在地上。

眼前一黑,耳鳴襲來,就連呼吸也變得困難起來,秦九葉睜開眼,這才發現那少年已經死死壓在她身上,右手如鐵鉗般扣在她手腕上,喉嚨深處發出一陣瘆人的咯咯聲。

雨水從他的發尖滴落在她臉上,苦澀的雨水迷了她的眼睛,她的聲音中幾乎帶了幾分哽咽。

“李樵!是我!你睜眼看清楚,是我……”

少年沒有回應,隻緩緩轉動眼睛。

那雙曾經多情變幻的淺褐色眼睛變了,一眼望去隻剩下兩個漆黑巨大的瞳孔。不同于先前的沉迷混沌,那雙眼睛裡已完全看不到任何情緒,隻能看到本能和欲望。那是野獸的眼睛,饑餓吞噬了他身體裡的靈魂,無限滋生的瘋狂取而代之。

他用一種處死獵物的力度将她按在地上,那隻曾經無數次任她牽起的左手狠狠撕扯開她的衣領,整個人随之俯下身來。

頸間一陣劇痛,少年的牙齒毫不猶疑地刺進她的皮膚。

血湧出的一刻,秦九葉隻覺得腦袋一陣昏沉,涼意順着脖頸開始蔓延至全身。

疼痛使得淚水不受控制地流下,她的指尖也随之顫抖。

混亂中,對死亡本能的恐懼使得她拼盡全力将毫針捏在了手中。但她下不去手。

她看到了他身上新添的傷痕,那是他方才同那些天下第一莊殺手纏鬥時留下的,因為泡了雨水的緣故,還在不斷滲着血。

她想到方才他用青蕪刀擋在自己身前的一幕,想到他用盡全力與那些人纏鬥拼殺的樣子,想到她每每呼喚他時、他出現在她身邊的每一個瞬間……

咻。

一道纖細閃着紫光的軟索破空而來,直奔那少年的後脊而去。

軟索另一端,滕狐十指用力收緊,軟索上根根鐵針猶如翹起的蠍尾,深深刺入血肉之中,将人從那女子身上掀翻開來。

慣使暗器之人力氣比不上真正的武者,這一招幾乎用盡了滕狐的力氣,他死死盯着那發狂的少年,手下半點不敢松懈,軟索因拉緊而吱嘎作響。

“習武之人就是不一樣,瞧着比之前那些有精神多了。”

許是疼痛令身體恢複了理智,許是那鐵針上的麻藥起了作用,又許是那女子的血入了喉、緩解了身體中的幹涸,那渾身是血的人眨眨眼,清明終于重新回到他眼中。

李樵的視線随着呼吸晃蕩顫抖着,從混着鮮血的泥水移動到女子倒在地上的身體、最終停在那張沾着血污與泥巴的臉上。

他方才掙紮着從地獄中爬出來,卻又眨眼間一腳踏入另一個地獄。

嘴邊有什麼東西被雨水沖下,他擡手去擦、怔怔低頭望去,隻見雙手上一片鮮紅。

那是她的血。

他親手将她撕碎後流出的鮮血。

十六歲前,這幾乎是他每天都會看見的顔色。而眼下,他幾乎要不認識這種顔色,心底有個聲音拼了命地呐喊着、想要否認這一切。

下一刻,泥水中的女子撐起身體望向他,伸出那隻瘦弱的手臂想要安撫他。

“我沒事,你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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