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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黎明守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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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的渂江水并不平靜,今夜的興壽鎮不同以往。

從各處集結而來的金石司大船藏匿在江灣深處,猶如趴伏在蘆葦叢中的巨獸,非風吹草動不能顯出分毫。

金石司以隐蔽迅捷著稱,而他們此番出現在郁州的目的也秘而不宣,但對于那位行伍出身、且有多年查案經驗的佩玉督護來說,洞察對方的行動部署并不是很難做到的事。

“這是什麼?”

隔火布包裹的箭束被丢在呈羽面前,後者面上毫無波瀾,一邊最後确認着行動布陣圖,一邊輕描淡寫地答道。

“重箭和火油。”

金石司做事講求效率,司中安谏使個個都是速戰速決的好手,呈羽又是個中翹楚。弓箭手圍困、火油助燃,這是殺無赦的策略。

邱陵上前一步,搖曳的燭火将他的影子投在了那女子和布陣圖之間。

“我們的任務是收複天下第一莊,不是放火燒山。”

“沒錯,任務是收複,可也沒說如何完成任務,必要的時候自然是要斬草除根、不留後患。”呈羽終于擡起頭來,淺灰色的眸子清冷似寒泉,“你我都是往複江湖與朝堂之人,應當沒少見識那些煩人的影子。他們從黑暗中來,永不可能回到光明之處。既然狼子野心、不可收服,唯有毀滅才是唯一的歸路。”

但凡與那些影子接觸過的人便知,呈羽所說并無偏差。他同樣厭惡那些為結黨伐異而生的影子,這也是他當初不肯接受姜辛兒的原因。但還是有什麼不大對勁。多年沙場錘煉出一種直覺,使得他對一切有違常理、初露端倪之事都會多一分審視警惕之心。

許是見對方沉默不語,呈羽又垂下眼繼續說道。

“這些年你不是帶兵在外,便是孤身查案,殿前的人都認不全,自然也不會知曉天下第一莊中人已滲透到了什麼程度。我與他們并無私人恩怨,但這也并不妨礙我為襄梁除去這些見不得光的影子。”

如果說方才他還不能确認心中所想,眼下一切都變得清晰明了。

他還記得當初在瓊壺島浩然洞天時,狄墨遞到他眼前的東西。那是一份藏在木匣裡的名錄,上面記錄了這些年朝中各方借助天下第一莊行刺殺暗算之事的細節與證據。

他終于明白為何周亞賢明明已經派他前來,卻仍要金石司從旁協助的真正原因了。

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邱陵微微退開來、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随後沉聲說道。

“所以是因為那份名錄嗎?他們之所以選你前來,不是為了斬草除根,而是為了毀屍滅迹。”

呈羽也直起身來。她身量頗高,眼下隔桌而立,幾乎與對方平視。

“這便是當初在島上時狄墨同你說起的事?你可有親眼見過那名錄?可有證實他口中所說究竟是真是假?”呈羽冷冷開口,出塵的臉上有種冷酷的堅決,“何況就算事實當真如此又如何?我做這一切并非被人裹挾或遭人利用。不論那種東西是否存在,它都注定不能見光。”

執劍多年、同門相濡,昆墟四子間情同手足,眼下卻在三言兩語間動了怒。

“金石司以鑒金石、辯是非為立司之本,而你身為安谏使竟能說出這種話。”

呈羽感受到了對方的情緒,面上卻依舊毫無波瀾。她太過熟悉自己這個師弟,當下開口提醒道。

“青重山書院弟子遍布天下,天下第一莊弟子如影随形。不論那份名單是否确有其事,朝中若知曉此物存在勢必動蕩,輕則平衡打破,重則腥風血雨,不論何種情況,都将對襄梁國運不利。金石司的職責是保國之根基堅如磐石,沒有是非曲直可以淩駕于此之上。”

若想引動池魚,何須親自下水攪弄?隻需抛下腥餌,自會引得池中大亂。名單上的名字或許并不是最重要的,名單的存在才是狄墨的險惡用心。

重重思慮在心中折疊碰撞,邱陵還是決定先以退為進。

“你可有想過,就算你能一夜肅清整個山莊,那些在外的山莊弟子又該如何處置?那些亡命之徒知曉山莊毀滅後可會徹底失控?”

“正因如此,才要速戰速決、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天下第一莊的消息不會很快傳入都城,在此之前我們早已掌控局面。”呈羽說罷,挑眉望向邱陵,“不過你既然開了口,或許已另有對策。”

“擒賊先擒王。若我有把握将狄墨拿下,你便答應我不可輕舉妄動。”

呈羽敏銳察覺到了對方的意圖,當即不客氣地說破道。

“你要單獨行動嗎?還是說你以為自己是黑月後人,那狄墨便會對你言聽計從、束手就擒?”

“我答應了周亞賢牽頭處理天下第一莊的事,但并沒有說是以黑月後人或督護的身份。”

“以黑月後人的身份建功立業難道不是你的夙願嗎?”呈羽笑了,笑中卻并沒有溫度,“周亞賢許你南下牽頭此事,甚至調配了金石司為你保駕護航,是為了保你在朝中覓得一席之地,可卻沒說是要你入江湖。一旦你選擇打着斷玉君的名号行事,便意味着宣告切斷了和平南将軍府的聯系。你便從棋盤上的一步好棋變成了一枚失控的棋子。沒有執子者會喜歡失控的棋子。”

呈羽沒有将話說盡,但邱陵不難聽出弦外之音。

若以斷玉君的名号行事,他的所作所為便同當年的狄墨如出一轍,某種程度上來說是犯了大忌,就算此番立下苦功,早晚也會被清算一筆、走上同狄墨一樣的不歸路。

但他不想步父親的後塵,不想成為他人左右朝局的籌碼,不想再經曆如黑月一樣的殇恸。從年少時入行伍到如今在平南将軍麾下行走,他邁出的每一步都是為了将邱家從泥沼般的宿命中解脫出來。然而不知從何時開始,他竟漸漸發現,他所做的一切反而是邱家無法擺脫宿命的原因。

朝中那些人太明白他想要的是什麼了。隻要他一日還執着于那些得不到的“解脫”,那些人便能一日将他困于股掌之間。

他突然有些理解了居巢一戰之後狄墨做出的選擇。

若想掙脫此間黑白,隻有另起棋局。

“若我執意如此,安谏使又要如何?”

他不再喚她師姐,她也不必再留情面。

“我不會怎樣。我隻會将你的一言一行記錄下來、帶回金石司,請各方好好調查評判一番,看究竟是平南将軍府暗中授意,還是你邱家為了等待這一天謀劃已久,為的便是斬木為兵、揭竿而起。”

昆墟呈羽,平日遊走江湖時一副與世無争、遠離塵嚣的仙人之姿,一挂上官印瞬間變了個人,心腸冷硬堪比寒石,官場上最油滑的老狐狸也不敢小觑。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是金石司的做事準則,完成任務升官發财是呈羽的人生追求,她懶得同那些江湖小輩糾纏,是因為那些人根本不配同她糾纏,若有人膽敢在她做事時擋路,她可瞬間化身最冷酷無情的劊子手,就連自己的親親師弟也不例外。

這才是昆墟呈羽的真面目,這才是金石司安谏使的本色。

一場可怕的同門之争一觸即發,因為是自己人,所以更懂得對方弱點,一旦出手勢必見血。

“金石司安谏使一十四人,周亞賢用盡手段将你送來,也是借我之手成全你。他那樣一個凡事算到十分仍覺不足之人,這等苦心确實難得,你若因此為他不平,我也可以理解。”

邱陵話一出口,呈羽臉色瞬間變了,而這種染上怒氣的神色一年到頭也不會在她面上出現幾次。

“他如何與我何幹!”

“我如何又與師姐何幹?”

昆墟斷玉君,人如其名,清正如玉。但玉石堅硬、不可摧折,就算面對同出昆山之石也不會有所改變。

冰冷箭簇挑起對方腰間那半塊水蒼玉,呈羽的動作中盡是壓迫感。

“你仍在軍中。軍令已下,使命必達,違令者殺無赦。”

稽天劍向前頂出,露出一指來寬的雪亮劍鋒。

“襄梁軍法之九,攢怨謗軍,内鬥不協,如是者必斬之。”

可怕的事就要發生,下一刻,一道聲音鑽進緊閉的門窗、隔空傳進兩人耳中。

“孽徒!躲在船上不出來,讓為師一通好找,都到了門口也不知道來應門,還不如青青養的兩隻狗!”

屋中兩人瞬間變了臉色,将将來得及轉過身去,那方才還在門外說話的“不速之客”已坐在了兩人中間。

銀羽箭與稽天劍雙雙落地、猶如兩把破銅爛鐵,門窗閉合如初、全然不見開合過的迹象,仿佛那人是憑空出現在屋中一般。

“師父。”

一身黑甲的年輕督護同那不可一世的金石司安谏使齊齊行禮,正中的白胡子老頭卻不甚在意,隻順手擺弄着桌上羽箭,一把箭簇在他手中猶如小孩子手裡的泥巴般,轉眼間已被捏成一團。

“還要繼續吵嗎?為師聽着便是。你們這好玩意多,倒是好打發時間。”

什麼“好玩意”也禁不住這般禍害,這要是再耗上幾個時辰,還談什麼智取與強攻?

邱陵與呈羽飛快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

“不吵了。”

袁知一放下手中東西,蹭了蹭腳底闆上的泥巴。

“陪為師走走。”

兩名弟子不敢多言、當即颔首跟上,袁知一走了幾步又停住,轉頭看向呈羽。

“你且留下,我與三郎單獨聊聊。”

****** ****** ******

淩晨時分,整個鎮子還在熟睡,馬兒噴出的鼻息在下了霜的青石闆上泛起一陣白霧,轉眼間又散入夜色之中。

計劃是前半夜定下的,出發便趕在子夜過後。除了将杜老狗托付給談獨策代為照看時費了些唇舌,其餘的倒也還算順利。

轉出鎮子後的小路便要進山了,最後一絲光亮被轉角的高大林木遮去,前路一片漆黑。馬背上的姜辛兒還是忍不住回頭望了望。那幾艘停在江灣處的大船已看不清輪廓,天地間靜悄悄的,看不到也聽不到任何聲響。

緊随其後的秦九葉見狀心下暗歎,猶豫片刻後還是停了下來。

“方才偷偷摸摸,現在又磨磨蹭蹭。若是害怕斷玉君知曉,便不要逞強跟來。”

滕狐已先行一步鑽入漆黑密林之中,見她踟蹰不前,當下冷聲譏諷道。

不是不能讓他知曉,而是不能讓他現在知曉。

邱陵有軍令在身,眼下身邊又有金石司的人跟着,若是知曉他們的行動,不論作何反應都會令他為難。與其如此,不如先行一步。江湖與官道各行一邊,他們本就是不同路的。

秦九葉懶得同對方解釋,隻一邊朝手心哈着氣,一邊對李樵輕聲開口道。

“你先行一步,我有話同姜姑娘說。”

李樵望一眼姜辛兒的臉色,沒有再多說什麼。他今日格外沉默,點點頭後縱馬鑽入密林之中。

“他已經啟程離開了。”

秦九葉的聲音在身旁響起,姜辛兒臉色當即變了變,但很快便又沉寂下來,固執地不肯出聲。

“他先前來找過我,讓我将這個轉交給你。”秦九葉說罷,從身上摸出一個已經皺巴巴的粗陋紙包遞了過去,“這東西我都揣了一路了,先前同你流落居巢沒給你,是怕服下解藥會令你難受,畢竟當時我們的處境不太妙。聽許秋遲說,你的一月之期就快到了,眼下這時機倒是剛剛好。”

姜辛兒盯着她手裡的東西,遲遲沒有伸手去接。

“這是什麼?”

“晴風散的解藥。”

秦九葉回答得幹脆利落,但她覺得對方其實知道這個答案。

姜辛兒仍一動不動地立在那裡,像是突然之間有些看不明白這一切。

“可是……少爺不是不要我了嗎?”

既然不要她了,為什麼還要記挂着她、為她着想、給她不一樣的選擇?

她的内心充滿矛盾,面上寫滿了抗拒。

“這不是他要你給我的,其實全是你自己的主意,對不對?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你假借他的名義來安慰我……”

秦九葉被對方奇奇怪怪的想法氣笑了,又為那纨绔不值幾文錢的真心感到悲哀。

“我不了解天下第一莊的規矩,也不知曉你們這些山莊中人的具體情況。若非他親自開口,我怎會自作主張給你解藥?”她一口氣說完這些,瞧見對方面上有些迷茫的神情,不由得低聲道,“此去天下第一莊,我們都有不可退縮的理由。你呢?你當真想好未來要走的路了嗎?”

天下第一莊已是寒蟬秋蟲,但若想真正擺脫那個地方,還需得身處其中之人自己做出抉擇。

不知過了多久,姜辛兒終于接過那樣東西。

“他為何不親自給我?”

天邊漸漸泛起一點白色,遠處沉睡的小鎮即将迎來黎明。

那纨绔反反複複囑托她時的樣子又浮現在眼前,委實有些可憐,秦九葉越想越煩躁,糾結一番後閉着眼說道。

“本來他要我一定要等他走遠後再把東西給你的,但我不打算如此。他的船應該離開沒多久,現下還來得及,若是等過了百昱關你就是長出翅膀也追不上了。我會在山門等你,一個時辰後你若還沒回來,你、你就别回來了!”

她說完狠話,幹脆轉身向前而去,等再轉過身來的時候,女子早已不見了蹤影。

朋友一場,她也就能為許秋遲做到這些了。

秦九葉長舒一口氣,伸手摸了摸座下馬兒溫暖的背脊。

賊老天偏愛離别多過團聚,但不論如何,總該給人一個好好告别的機會,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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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船破開江水,向着北方逆流而上。

船窗外的景色一閃而過,農田早已荒廢,野蒺藜長滿兩岸山坡,原本一望無際的綠色在冷風的吹拂下漸漸失去鮮活,使得最後一絲生機也消失殆盡。

這樣的景色相比龍樞九臯那樣的水鄉,可稱得上荒蠻簡陋,實在是有些入不了眼,有何好看的呢?

撐船的船夫有些不解,憋了片刻後還是忍不住說道。

“二少爺急着要走,甚至不告而别,我還以為你不喜歡這裡呢。”

他确實不喜歡這裡,不喜歡這裡的人、這裡的景、這裡發生的一切。許秋遲收回目光,沉默半響才緩緩開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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