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會展開始。
祁斯年是梵迪“星辰”系列的特邀主創,需要跟甘思逸一起,從天文的角度跟大家介紹這一次的概念構思。
甘思逸到底還是專業的,看得出來對于祁斯年想要表達的概念吃得很透徹,談吐間娓娓道來。
主題概念聊完,主持人提起,“最開始我們的設計團隊主創設計師有幸在意弗朗天文台觀摩到了一張夜光星雲攝影照片和一條夜光星雲項鍊的設計手稿,所以才找到了祁斯年先生。”
“但祁斯年先生拒絕授權夜光星雲項鍊,但答應了參與其他設計稿。請問這裡面有什麼故事嗎?”
祁斯年平靜道,“沒有什麼故事,夜光星雲是珍貴美麗的奇觀,稀有罕見,所以我送給了一位同樣珍貴的人,并且自私地希望隻有她擁有。”
展廳裡響起一陣起哄聲。
甘思逸站在台上,勉強維持着笑容。
而下面師婉姚則愈發興緻盎然的看着阮傾雪。
阮傾雪坐在台下,眼簾壓低。
可因為跳舞限制,她從來都沒戴過那條項鍊。
會展結束後,阮傾雪在後台等祁斯年。
直到看見他和甘思逸有說有笑地回來。
祁斯年問她,“今晚真的不去玩嗎?”
阮傾雪猶豫一下,“我還是不去了吧,你們好好玩。”
“那我送你回去。”祁斯年跟甘思逸說了一聲,就帶着阮傾雪離開。
阮傾雪上了車,祁斯年問着,“回家還是回學校?”
阮傾雪拉上安全帶,“回家。”
祁斯年答應着發動了車子。
阮傾雪終于忍不住開口,“甘思逸也在天文台上班啊。”
“是啊,她那是專聘研究員,跟我這種三天打漁兩天曬網的不一樣。”
“你之前好像沒跟我提過。”
祁斯年不太明白,“這有什麼需要提的。”
阮傾雪深吸一口氣,這的确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
但他好像永遠覺得,作為男女朋友,有些事情完全可以瞞着她,自己去做。
比如他自己去相親。
他明明對自己很上心,但阮傾雪又覺得從來沒進入過他的世界。
祁斯年心大,沒意識到異常。
他把阮傾雪送到祁公館,開車去了擱淺。
阮傾雪下車,提了一句,“你今晚回家,記得跟我說一聲。”
祁斯年答應得很痛快,“好。”
阮傾雪看着那輛保時捷開走,轉身進屋上樓洗了個澡,而後百無聊賴地找了個舞台劇看。
隔一段時間,阮傾雪就翻翻手機。
沒有消息。
隻有專業群裡,大家商量着畢業聚會的事情。
微博上,師婉姚又營銷了一波自己的畢業大戲美照,拍攝角度非常刁鑽,甚至故意給阮傾雪P胖了一點。
阮傾雪看着看着,輕彎了彎唇。
她甚至覺得,自己在師婉姚這裡,都比祁斯年那裡受到的關注度高。
阮傾雪切出畫面,又翻了翻朋友圈。
忽然跳出來一條動态。
是甘思逸的照片九宮格。
文案寫着“愛與星辰”,配圖前半部分是她在梵迪會展上的照片和梵迪新品照,正中間是她和祁斯年并排站在會展台上的品牌攝影合照,甚至還有結束時,品牌官方送的花,和官方送的對戒。
後半部分是酒吧星辰穹頂包房照片,每一張裡都有祁斯年。
阮傾雪手指微頓。
如果不是她今天和他們一起去了,知道戒指、花還有合照都是官方給的,恐怕會以為,這是什麼官宣朋友圈。
果不其然,下面有之前看流星雨的共同好友評論,【嗯?什麼情況?】
甘思逸沒回。
大概是阮傾雪本就心思細膩,她太過了解作為一個女生,這種明裡暗裡的接近和暗示是什麼意思。
因為她曾經就是這樣,發一張自己拍攝的星空照片,吸引祁斯年注意。
出去玩,偷拍她和祁斯年的影子合照。
暗戀是千百次的餘光所至。
所以,甘思逸喜歡他。
阮傾雪看了眼時間,十點了。
他們還沒結束嗎?
也是,祁斯年之前說過,他們出去玩能玩到一兩點。
阮傾雪放下手機,注意到屏幕上的舞台劇已經循環播放到了第二遍。
她索性關了投屏,躺下準備睡覺。
閉上眼睛卻還是甘思逸那幾張照片。
雖然祁斯年沒有一張直視鏡頭,可她就是無法忽視。
阮傾雪翻來覆去很久,再看手機的時候已經一點了,祁斯年還沒有跟她說是不是結束了。
阮傾雪發了個消息過去。
五分鐘後,消息回來,【傾雪,他睡了。】
猶如一盆冷水,突然間迎頭潑下。
阮傾雪盯着那三個字看了很久,凝眉起身,電話打了過去。
接電話的是甘思逸,“傾雪,你還沒休息啊。”
“沒有,”阮傾雪隻感覺自己手腳發涼,“祁斯年還好嗎?”
“挺好的,我跟喬哥照顧他,就是祁斯年喝得有點多……”
電話那邊傳來祁斯年的聲音,“傾雪,對,我得給傾雪發消息。”
“我幫你跟傾雪說,哎呀,祁斯年!别抓我手,你壓着我裙子了……”
阮傾雪平時情緒比較淡,但不意味着她是傻子,聽不出來甘思逸是故意的。
她有點聽不下去,掀開被子起身,“你們地址發我。”
“都一點了,你别跑了,還有喬哥呢。我們經常跟斯年一起玩,你不會不放心我們吧。”
阮傾雪深吸一口氣,繃着臉找了個冠冕堂皇的借口,“哦,是他九叔找他問公司的事,他九叔挺兇的,你們也知道,我不敢幫他瞞。”
甘思逸那邊沉默了下,“這樣啊……”
她報了個地址,是擱淺附近的一個酒店。
阮傾雪換好衣服看着外面一片漆黑的夜色,還是猶豫了一下,畢竟她沒有這麼晚出過門。
但她今晚不得不去。
阮傾雪硬着頭皮出門,剛走到客廳徑直看見祁野坐在沙發上,跟一個銀發碧眼的男人聊天。
阮傾雪愣了一下,雖然是拿九叔當借口,可她沒想到這會兒真能碰上祁野。
祁野問着,“這麼晚了,要去哪?”
阮傾雪薄唇微微開合,踟蹰了一會兒,還是如實道,“哥哥在酒吧喝多了,我去接他。”
祁野并沒有多問什麼,放下手中茶杯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也不用……”
祁野轉頭跟安東用俄語說了一句,“可以回去睡覺了。”
安東打了個哈欠,同樣用俄語回,“你還知道讓我睡覺,你們家寶貝不出來,我以為你要拉我在這假裝工作裝個通宵。”
“給你批一周帶薪假。”
安東話鋒急轉,“那我确實可以通個宵。”
他高興地轉頭跟阮傾雪打了聲招呼,跟常叔去了客房。
祁野披上外套,“走吧。”
“哦好。”阮傾雪跟上,不由得問,“你們這麼晚還在談工作嗎?”
“嗯,”祁野推開門,“他比較愛工作。”
阮傾雪輕“哦”一聲。
祁野要了地址,吩咐司機開車。
坐在車上問着阮傾雪,“你這麼晚還沒睡?”
阮傾雪踟蹰着,“我們下一輪要跟非遺武術對接,剛剛在看資料。”
祁野點頭,鏡片微光輕閃,“我有個意大利的合作商,今年時裝周定了一批飛行攝影器材,聽說邀請名單上有咱們國家的國風高定系列,你們北藝團應該也有國際宣傳任務,如果需要,我可以一起談一下。”
“真的嗎?”阮傾雪了解北藝團的宣傳目标和方向,“那我明天去問。”
祁野摘下眼鏡,拿着眼鏡布擦了下自己的平光鏡,有意無意道,“祁斯年他爸媽說得也沒錯,他要是有你一半省心也好。”
祁野看她,“他這麼愛玩,你能跟他玩到一起去嗎?”
阮傾雪這會兒是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我們平時,也玩不太到一起去。”
“嗯,”祁野斂眸,繼續擦着鏡片,“你們性格差距是挺大。”
“不過,人有的時候,就是容易被自己性格缺失的那部分吸引,好像和他們在一起,就能彌補自己的性格缺陷。”
阮傾雪越聽,越覺得祁野話裡話外有别的意思。
但他卻坦然地順着接下去,再一次打消了她的緊張,“難怪,你們玩不到一起去,但關系也還不錯。”
阮傾雪的心緒被他一拉一拽,又倏然松開。
渾身上下都有點後知後覺地發麻。
她輕輕接了一句,“是啊。”
車子開到酒店,祁野叫上司機按照房間号上樓,直接敲開了房門。
阮傾雪跟在後面,根本看不見什麼。
但能聽到甘思逸很是客氣的打招呼聲,“九叔,斯年在這邊。”
祁野叫司機把祁斯年扶起來,聽着甘思逸的稱呼,“不用這麼客氣,我們應該沒什麼親戚關系。”
甘思逸一時有些尴尬。
但祁野臨走前仍然禮貌客氣地說了句,“多謝。”
阮傾雪即便是沒看屋内,也能聽出來,喬裕根本不在屋裡。
很是異樣的情緒從心頭化開,她沒有看祁斯年。
回去的路上,阮傾雪都沒有再說話。
如果她今天沒來接呢。
他們又在一個房間,共處一室,然後第二天告訴她,沒什麼。
阮傾雪基本一夜未眠,她幾乎把自己沒去會發生的所有情況都想了一遍。
又把自己第二天去找祁斯年談這些事情的情況想了一遍。
在某一個瞬間,她想到了祁斯年那句,“我怕你多想。”
然後引申成無數句,“你不要想這麼多。”
“我們去野外,經常一群人住一起。”
“你怎麼又開始胡思亂想。”
越想,阮傾雪越覺得疲憊。
她是什麼時候變成這樣思慮深重的。
是和他在一起之後。
或許這并不是他的錯,但好像,他們真的不合适。
兩塊截然相反的拼圖的确互相吸引也可以完美契合,但前提是他們得在同一張畫面上。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阮傾雪掀開被子下床拉開窗簾,看見晨曦微光。
她坐在陽台上,在那個瞬間隻有一個念頭。
她不想再像這樣,因為一個人屢屢思慮到徹夜不眠,連自己都變得陌生。
阮傾雪看着陽台上蝴蝶淺眠,栖息在沾着晨露的山茶花上。
她給還在昏睡中的祁斯年發過去消息,【祁斯年,我們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