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晚宴周圍的熱鬧氛圍相比,這個角落仿佛一瞬間陷入一陣死寂。
祁野眉眼壓低,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撲面而來的壓迫感,仿佛一隻大手扼住了她的喉嚨。
阮傾雪眼睫輕顫,怎麼也回避不了這種感覺。
而一旁的林琰也沒有接話,等她回答。
阮傾雪嗓音卡頓,“我,我的朋友。”
祁野揚眉,那股壓迫感才減輕了些。
林琰調整好那微不可查的失落,“祁先生,傾雪這幾天感冒已經好多了,您放心。”
像是在緩和之前祁野怪他沒照顧好人的情緒。
但這些話,在這種時候,在祁野聽來,就是耀武揚威。
他生病,阮傾雪沒搭理他的這幾天,是在被另一個男人照顧。
幾天後,她跟他說的第一句話,也不是關心他。
而是跟他介紹,她的“新朋友”。
祁野氣笑了。
他擡手碰了下林琰手裡的酒杯,“你先過去吧,我跟她說兩句話。”
而後輕抿手裡的紅酒。
動作如同行雲流水、優雅矜貴得不可方物。
林琰見祁野的反應,還以為祁野真的心情好了,答應着給他們讓開空間。
阮傾雪看林琰走遠,心底不安陡然開始膨脹。
祁野看着她走近一步,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就壓了下來。
這一片燈光偏暗,隻有他們手中的杯子閃爍着微末的光芒。
落入男人眼底,像是平靜月夜下暗流湧動的海面。
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掀起一場狂風巨浪,吞噬一切。
祁野看她顫抖的眼睫,“怎麼這麼緊張?”
“沒有,”阮傾雪控制了一下,才讓自己不至于後退得太明顯,“你好點了嗎?”
“你是指什麼?”
阮傾雪語塞。
祁野幾乎沒給她留喘息的餘地,漫不經心道,“原來你知道我病了。”
阮傾雪還是第一次從九叔嘴裡,聽出來對她的怨怪,“對不起,我這兩天……”
“你這兩天忙着交朋友,”祁野接過話,“沒什麼對不起的,我沒有怪你。”
阮傾雪并不相信,“你真的沒有怪我嗎?”
“怪你什麼?”祁野看着她,“怪你傳染我?”
阮傾雪心裡咯噔一下。
這對話好像一個不小心就能引到那晚的事情上。
祁野視線掃過她微微開合的唇,貝齒和舌尖,“還是怪你三天不回我消息。”
阮傾雪心下緊張,“你還是生氣了。”
“我怎麼樣不重要。”
阮傾雪脫口而出,“重要。”
大概是意識到自己的反應過于着急。
片刻的沉寂之後。
阮傾雪又補道,“你是我九叔,當然重要。”
這補充沒有絲毫緩解祁野心底越燒越旺的火氣,反倒像是添了一把火。
是叔叔,所以重要。
不是因為他這個人。
祁野筋骨分明的手指,緩緩握住高腳杯,“我其實不是你叔叔,我跟你沒有任何血緣關系,連親戚都算不上。我也沒有對任何人,任何媒體說過,我是你叔叔,除了你一直在叫我這個稱呼。”
我對你來說,應該是個男人。
但這話聽在阮傾雪耳朵裡,是她最不願意聽到的話。
撇清了他們之間最緊密的關系,冷漠又刺耳。
祁野說完從她身邊走過,帶過一陣微涼地沉木冷香。
阮傾雪轉過身看他。
在無邊銀河夜色下,落地窗上映出她裙邊的珍珠,猶如一顆一顆破碎的泡沫。
阮傾雪垂眸,怎麼能這麼生氣啊。
七年了,她從來沒有跟祁野發生過任何争執,導緻她現在有些手足無措。
她就說,自己真的很擅長把關系搞得一塌糊塗。
阮傾雪剛想上前攔他,卻看見祁野又被人叫住攀談,他依舊如常遊刃有餘地混迹在人群中。
隻是身上的冷淡和疏離仿若橫亘着一堵牆,讓人難以觸碰。
不遠處,卓懿看見阮傾雪獨自在這邊發呆,立馬拉她去圓桌和大家一起。
會場規模宏大,這隻是很小的角落。
不論發生什麼都很難引起别人的注意。
阮傾雪整場晚宴都有些心不在焉,林琰注意到她的異常,“怎麼了?”
“沒事。”阮傾雪喝了一口果汁遮掩,“可能是剛剛病好,這幾天還有點累。”
林琰了然,“那你今晚還是早點回去休息,明天還要去機場。”
阮傾雪一面答應着,一面透過來來往往的人群縫隙,看見了祁野的身影。
祁野這會兒已經脫離了人群,獨自坐在茶點區沙發上,他旁邊的紅酒醒酒器都見了底。
不知道是在處理工作,還是在看文件。
阮傾雪偷偷收回視線。
她不知道的是,此時祁野的手機屏幕上,赫然出現着六月雪微博發送的收工合照。
祁野緩慢将照片放大,定格在阮傾雪和旁邊林琰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