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野的腳步聲沉緩,朝着他們走近時,能在這地下空間内踩出回音。
阮傾雪下意識松開了握住祁斯年的手。
祁野在她身後站定,并沒有追究她為什麼沒有加班,而是垂眸問她,“這是怎麼了?”
祁斯年屏氣,“九叔。”
林琰面色不悅,但還是禮貌地跟祁野打了聲招呼,“祁先生。”
“沒怎麼。”阮傾雪心跳劇烈,沒敢回頭,“就是哥哥說姑姑想我了,想讓我回去一趟。”
祁野點頭,視線掃過面前的兩個男人。
然後問她,“那你想坐誰的車走?”
祁野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低沉聲線震動鼓膜。
面前的幾人近乎是同時看向她。
阮傾雪很不适應被幾個人同時盯住的感覺,她後退一步想脫離這樣的包圍圈,脊背卻撞上身後的男人。
阮傾雪擡頭觸及祁野烏沉黑瞳,眼睫輕顫着開口,“我跟九叔走。”
她輕輕後退,半邊身子躲在了祁野身後,像是找到了安全區才緩過來扶了下祁野手臂,“林琰,今天多謝你,你先回家我就不耽誤你了。”
阮傾雪說着又看向祁斯年。
她動了動唇,一時間對祁斯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祁野也沒多說廢話,當着他們的面,大手包裹住了阮傾雪扶他的手,“那就走吧。”
阮傾雪的手完全被他扣在掌心,輕輕一拽,她就踉跄幾步,朝着那輛賓利過去。
祁斯年和林琰同時覺得祁野這個舉動帶了點别的意思,但礙于他那張八風不動、矜貴清冷的臉,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祁斯年一言不發地回了自己的車,開車調轉,停在了旁邊的停車位上,又從車上下來。
不遠處一直等着的甘思逸和喬裕上前。
喬裕率先開口,“祁斯年……”
還不等他們把話說完,祁斯年把鑰匙扔給他,“幫我把車開回去。”
說完,直接朝着祁野的車過去。
“诶……”喬裕沒叫住祁斯年。
甘思逸站在旁邊,眉頭越皺越緊,從祁斯年來到現在,他甚至沒有給她一個眼神。
那輛賓利還停在原地。
他們還需要等工作人員将祁野拍下來的白瓷樹送下來,帶回去。
儲嘉跟着搬白瓷的工作人員下來,招呼着他們,“你們小心一點,這可很貴重的。”
工作人員看她,覺得疑惑,“您跟祁先生是……”
儲嘉臉頰一紅,“别問那麼多,這個一會兒直接送到我車上吧,這是祁先生幫我拍下來的。”
工作人員聞言并不能答應,“這個不行,我們需要跟買主确認去向。”
“你們問了也是送到我那,萬一路上不小心碰碎了誰負責。”儲嘉說了半天,工作人員也不松口,她氣不打一處來,“行,那你們去問吧,别怪我沒提醒過你們。”
他們下電梯,正好看到祁野送阮傾雪上車。
儲嘉一打眼,隻覺得那小姑娘白得晃眼,又一身白裙姿容清麗,站在祁野身邊身形比他小一圈,被他送上車像一朵被精心護起來的山茶花。
儲嘉壓下去心頭的古怪,簡單整理了下頭發,跟工作人員一起走上前叫住祁野,“祁先生,今天多謝你。”
“但畢竟這個東西還是我想要的,那我還是按照我剛才出價850萬給您。”
祁野站在車邊,聞言看過去,“謝什麼?”
儲嘉冷不丁被這一眼看得心尖一顫,看慣了大場面也會有點發慌,“謝您幫我拍下來那個白瓷。”
祁野扶着車門,言簡意赅地澄清,“那不是幫你拍的。”
儲嘉一愣,“啊?”
工作人員立馬道,“這位女士一直說您是給她拍的,非要我們搬到她那邊,我們要問她還不樂意。”
儲嘉面子上挂不住,“祁先生,您剛剛說,是有人覺得它很重要您才拍,那不是……”
“你誤會了。”祁野坐進車内沒有多解釋。
旁邊路執上前,“褚小姐,這個白瓷是我們先生給傾雪拍下來的。”
阮傾雪聽見這句話,輕輕攥緊裙擺。
儲嘉一下子和坐在車内的阮傾雪對上視線。
她一口氣噎住,接着就被路執繞過上前,和工作人員一起把白瓷放到後備箱。
白瓷裡外都被泡沫包裹住,小心翼翼地搬上去。
車窗玻璃搖上去,阮傾雪才覺得儲嘉那股極具穿透力的視線從她身上消失。
但與此同時,密閉的車内空間,多了幾分來自于祁野緩慢釋放出來的攻擊力。
車前隔闆都升起來。
完全與外部隔絕的時候,祁野才開口,“不是說在加班?”
阮傾雪還以為他放過了這一點,卻沒想到他在這個時候點出來。
她不得不坦白,“是……騙你的。”
“嗯。”祁野知道,但聽她承認又是另外一種心情,“為什麼騙我?”
阮傾雪抿唇,“我那個時候已經答應了林琰,要來拍賣會。”
“可以跟我直說,就算你不跟我來,我也不會不答應。”
“我怕你聽到他生氣。”
祁野低頭摘下了手腕上的手表,沒有鏡片遮擋,碎發掃過眼角眉梢,勾勒出些許冷冽氣息,“為什麼覺得我會生氣?”
這件事确實是她的錯在先,阮傾雪看了看祁野的反應,甕聲甕氣地,“可你現在不就是在生氣嗎?”
“我下次不騙你了。”阮傾雪看着祁野把手表放在旁邊的架子上,試着伸手碰他,“九叔……”
她剛把手伸過去,一下子被握住,祁野另一隻手握住她的腰,看起來是要把人拉過去細問,“我生不生氣,對你來說重要嗎?”
阮傾雪撞上祁野的視線,片刻的停滞後,她身後的車窗玻璃突然間被敲響。
吓得阮傾雪觸電一般把手抽了回來。
祁野手指蜷曲一下,眸光幽深地與外面的祁斯年對視。
暗黑色的玻璃遮住車内的情景,以及祁野眼底被打斷後的幽暗。
祁斯年直接打開了車門,“我的車借朋友了,勞煩九叔捎我回去。”
祁斯年打開的是阮傾雪這邊的車門,示意阮傾雪往裡坐進去一些。
阮傾雪說不上來祁斯年今天是怎麼了,總覺得他來勢洶洶,目的性很強。
她稍顯無措,本能地順着他的話挪了位置,剛剛大概是為了方便,兩個座位中間的儲物操作台并沒有放下來。
位置寬敞,坐下三個人綽綽有餘。
但她一挪才發現不對勁。
一邊手臂碰到了祁野。
而另一邊祁斯年又坐了進來。
祁野那句,“自己打車”還沒說出來,就看見阮傾雪給祁斯年讓了位。
祁野深吸一口氣,沒吭聲。
三個人的世界,好像在任何情況下,都會顯得擁擠。
車門關上的一瞬間,阮傾雪一下子變得局促起來,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要給祁斯年讓位置。
雖然兩邊人都保持着一定的空隙距離,但還是讓她很不自在。
一個是她的前男友兼哥哥,另一個是她有過床上關系的叔叔。
這兩個人偏偏還是叔侄關系。
阮傾雪連手都不知道該往哪放。
祁野打開了電腦看文件。
前排坐了司機和路執,阮傾雪這會兒隻能翻手機,并且祈禱快點到家。
三個人莫名無話,祁斯年率先打破了沉默,“剛剛那個人,什麼時候認識的?”
阮傾雪摩挲了下手機,“在米蘭認識的,我媽媽朋友的兒子。”
“嗯,”祁斯年繼續,話語間沒有避諱祁野,“之前送家裡的花,是他送的?”
另一邊祁野靜靜地看着電腦屏幕,暗色屏幕映出他漆黑的眉眼。
“不是。”阮傾雪心底發慌,尤其是真正送花的人就在這裡,聽着他們的互動。
祁斯年重複了一遍阮傾雪的答案,但聽起來并不相信。
他手掌下移,忽然間不動聲色地握住了阮傾雪放在身側的手!
阮傾雪手掌被覆蓋的瞬間掙動一下,又被牢牢握緊,壓在座椅上,掩藏在他們兩個之間。
祁野的角度,并不能看見他們的互動。
祁斯年指腹磨過她的手背,繼續問着,“那你覺得,他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