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率先擡了頭：“浮圖4？真的假的？段雲昌，你們請得來柴火雞？”

段雲昌被他質疑，頓時有點不樂意，轉頭去看卻發現蔣叁早跑了，隻得遺憾：“剛剛還在這裡的，都怪你們這幫死宅太散發代碼的惡臭了，把她給吓跑了。”

“沒事吧你，段雲昌，”秦薩摘下了耳機，“你們要是請得來柴火雞，我就去參加那個什麼狗屁插畫大賽。”

“什麼賽？”臧涼莫名其妙。

“就是品牌搞的那個啊，”小李道，“設計前段時間天天開會，阿喵頭上都要冒火了。”

臧涼皺眉，總感覺有些什麼東西要呼之欲出。

“不是，你剛剛到底說的是不是真的，”秦薩把段雲昌給拉了過來，“真請了柴火雞？”

“柴火雞是誰？”臧涼無語，“什麼怪名字。”

“端上一盤柴火雞啊，”小李道，“臧涼你不是也玩風卷殘雲，阿托托和槍神就是她畫的。”

臧涼流汗：“我隻是玩遊戲，不太關注這些——”

“還有複盤啟示錄的龍隊全員，”秦薩把椅子轉了過來，“蠻，奇迹計劃，杜拉克恩的金色傳說，這些都是她畫的。”

臧涼無語：“你們還真是對這些畫手如數家珍——”

“畢竟爆炸牌的神話主美，”秦薩翹着腿道，“隻可惜她離職之後浮圖4的原畫水平直線下降，現在搞出的一堆東西，簡直不是一個層次的——”

“我早就退坑了，”小李擺手，“我是弗萊娅激推，不是柴火雞畫的弗萊娅我全部不認。”

“你還挺長情，”臧涼感慨，“浮圖4我隻玩了一段時間，太肝了，風卷殘雲還有印象，阿托托的畫師就是她？剛剛跟着段雲昌過來的那個？有點誇張了吧，風卷殘雲這麼硬核。”

“就是啊，我還去過漫展呢，”秦薩興緻勃勃道，“隻可惜她後面沒怎麼再做這種大廠原畫了，就算再畫手遊，也都是單獨接稿，之前PPN還找她來着，出了個新卡，還是遠古邪神，珍稀級别的，中國畫師能在日廠遊戲裡有這種地位，很牛了。”

“這麼厲害，”臧涼擡頭去看段雲昌，“這種級别的大神，我們找來當評委？小段，這比賽是什麼規格的？”

段雲昌也覺得有點大材小用，隻能含糊：“挺大規模的，你們要是有興趣，可以多關注一下。”

秦薩立即坐正：“連柴火雞本人都來了，我肯定要親自支持啊，你們要不要搞個什麼投票機制，我可以負責搭建！”

“喂喂喂，”小李立即道，“你不要搶功，部門主管都還沒發話，你在這裡争什麼。”

段雲昌終于找到了點在IT部的存在感，畢竟往常無論品牌搞什麼活動，IT全體都隻有一個态度，那就是三不原則：不了解，不理會，不在乎。

這回終于被他找到了點在這群人面前的存在感，頓時自信起來了，馬上擺起了架子：“到時候視情況而定，現在項目也還在前期的運營調整階段，等到準備正式進行推進的時候，肯定也會尋找一些技術支持的。”

“你這還牛上了，”小李立即指出他的膨脹，“狗仗人勢，怎麼輪到你給柴火雞帶路，就應該找我們這種知根知底的去跟她表示一下同道中人的尊重——”

“你們還同道中人，”段雲昌氣急，“除了遊戲就是動漫，柴老師本人非常專業的，跟你們這群死宅不一樣，人家除了ACG以外連日化快消這些品類的運營都懂，這才是幹大事的人——”

秦薩隻是搖頭：“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一方面我們這賣紙的小破公司能夠請得起柴火雞，這讓我震驚，另一方面柴火雞本人作為社恐竟然可以為了商業合作親自來公司進行視察，簡直匪夷所思。說起來在漫展的時候我還見過她，不過化了很重的妝，cos成蠻了。”

“能COS蠻，那本人肯定很好看啊，”小李驚歎，“如何，秦薩，是照騙嗎？”

“不是照騙，”秦薩努力回憶，“雖然距離很遠，但是我确實看得很清楚，五官和身材都挺不錯，唯一缺陷可能就是，嗯，不算太高——”

“女孩子嘛，”小李道，“蠻是男人，她再怎麼墊也墊不到一米九三啊。”

臧涼覺得這話題他算是再插不上了。而且究極根源，公司辦活動請什麼人都與他無關，他雖然會玩遊戲，也看動漫，但對這些東西的熱情，實在是比不過這些長時間浸淫的incel。

于是收拾東西，準備卡點下班。

末了還是覺得有點不放心，打開手機，看到範伽奇出人意料地給他回了信息。

“158xxxx4353，不過你找她做什麼，( ?_ゝ` )。”

這群愛用顔文字的死宅。

臧涼簡直莫名覺得不爽，就這麼直接站在原位摁下了電話。

然後就在辦公大廳的門口處，聽到了一陣急躁的班的馬林巴琴響。

沉默。

站在門口不遠處的女人尴尬擡頭，棒球帽的陰影幾乎遮下了她的半張臉。

蔣叁在口罩後面尴尬扯着的嘴角僵硬地笑着，倒是忘了此刻臧涼根本看不見。

“嗨——”她對眼前這種仿佛被動出櫃的氣氛非常不适，卻還是硬着頭皮表示自己的和藹可親，“我突然想起來，好像沒有你的聯系方式——”

“柴老師——”段雲昌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竟然先一步對号入座以為蔣叁是在跟他說話，“我還以為你先回去了，剛剛真是不好意思——”

“沒有沒有，”蔣叁連忙客氣道，“我也是剛剛想起來，這裡好像是有我的熟人——”

“熟人？”段雲昌疑惑，“誰？”

秦薩激動地站起來：“不會是說我吧，柴老師，我去過你簽售的漫展，就是前年的CP23——”

然後就緊步沖上去要跟她握手，卻在中途被臧涼不動聲色地擠了一下，整個人歪到了一邊。

“不好意思，”他說，“我覺得應該是說我。”

然後直接站到了蔣叁旁邊。

她真是黃豆流汗，這是搞什麼飛機？

“臧涼？”小李疑惑道，“你剛剛不是根本就不知道柴火雞是誰嗎？”

“我确實不知道柴火雞是誰，”臧涼不否認這點，“但是我知道我老婆是誰。”

然後就這麼堂而皇之地牽着蔣叁走了。

留下一辦公室面面相觑的燈泡，風中淩亂。

“搞什麼鬼啊你，”蔣叁被他強行拽着一路拉到了電梯間，“我還沒考察完呢——”

“你考察什麼東西？”臧涼還在處于非常震撼和憤怒當中，“而且你，竟然一個禮拜沒有我的電話，并且剛剛才發現這件事？？？”

蔣叁頓時理虧：“我這不是在忙着趕稿嗎......趕稿的時候手機會被我朋友沒收......”

“趕稿要趕一個禮拜？”臧涼無法理解，“你這一個禮拜如果是被人謀殺了怎麼辦？我去哪裡找你？？？”

“你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妄想，”蔣叁大驚，“臧涼，我看你情緒很不對勁，你是不是壓力過頭了，我剛剛聽說你們公司IT部任務也挺艱巨的，看來我對你預估的薪資還是有點低了，以你們公司的能力水平，你大概每個月能賺兩萬以上？”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

臧涼感覺自己情緒要崩盤了。

他終于理清了頭緒，電梯也終于到達負一樓。

于是蔣叁再次被他拽了出來。

“你到底是要帶我去哪兒啊——”蔣叁開始驚慌了，她甚至毫不懷疑臧涼在短短的一個禮拜得了某種類似于躁狂症的疾病，會在某個角落把她殺了滅口。

“合适說話的地方。”

臧涼很快找到了自己的車位，然後再次不由分說地把蔣叁塞進了副駕駛。

“有話就在這裡說吧，”蔣叁攔住了他要發動汽車的手，“情緒失控的時候開車是會要人命的。”

臧涼深吸了一口氣。

“你為什麼會是柴火雞？”他終于找了個稍微能夠讓自己冷靜的開頭，“而且，柴火雞是什麼東西？”

這種在現實生活中被人直接念出網名的尴尬，想必每個混圈的人多少都能夠理解。此刻蔣叁就是在這種高度緊張的空氣裡被自己暗戀多年的多年尤其大聲地用這種嚴肅語氣問出自己的cn，實在是——

尴尬到了絕境。

“都是年少不懂事的時候瞎起的，”她道，“你很糾結這個嗎？”

“我糾結于你竟然在業内評價這麼高，”臧涼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遊戲主美？你不是才三十歲？我記得你大學學的不是這個吧？”

“所以我才是傳奇啊，”蔣叁對于這點倒是毫不掩飾，“工作一年轉業直接做原畫，四年混上主美，不過剛當了兩年就立刻下馬了，跟沒當一樣。”

臧涼瞪大了眼睛。

蔣叁被他吓了一跳：“怎麼，我的優秀令你感到自慚形穢嗎？”

臧涼松開了方向盤。

“現在我們來聊聊聯系方式的事。”

蔣叁覺得自己真是踢到鐵闆了。

但是究竟要怎麼跟他解釋他才能夠理解身處趕稿一線的人，真的，真的，真的，一點打開社交軟件的心思都沒有——

頭痛欲裂。

幸而此刻臧涼的電話響了，總算是無形中救了蔣叁一命。臧涼原本是不打算理會的，可稍微瞄了一眼，竟然是辦公室那邊打來的電話，也不知道又出現了什麼突發狀況。

“小涼啊，你到家了沒？我看系統後台這邊有個數據是報錯的啊——”

臧涼無奈合眼回答：“可能就是常規的一些信息失誤，如果在容差範圍内可以不用管它。”

臧涼的領導即IT部主管，實際上并不是個很懂編程的人。确實在現在這個社會存在着一些情況，尤其是技術崗位裡，領導這些技術工作者的不一定是技術拔尖的那種。

但是，臧涼有時候真想說，這主管不懂的東西也太多了吧——

尤其還總愛小題大做，動不動就為個很細枝末節的東西把他叫回來。而且說實話他是畢業就進這家公司沒錯，可公司的系統在最開始又不是他搭建的，裡面很多原始代碼連他自己都搞不明白。

這個班上久了有時候就會知道，看到雞能跑起來，那它跑起來就跑起來好了，不要管它到底是用腿在跑還是用嘴在跑——

蔣叁的電話也響了，她非常焦急且尴尬，畢竟臧涼這邊正說着話呢，她在同一個密閉空間裡也接起電話怎麼說有可能有點不太禮貌了。

臧涼卻隻看了她一眼，然後擡了擡手指，示意快接。

蔣叁無奈，隻能把電話接起。

不知道過了多久，幾乎是同時發生的，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放下了電話。

然後對視，沉默。

憋了兩秒後，最終雙雙歎氣。

“所以我才說上班這件事啊，”蔣叁忍不住笑了，正了正自己有些戴歪了的帽檐，“就是給自己找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