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叁：“？”

“你看看是不是舉頭三尺有神明，蔣叁，所以說做人說話辦事不要這麼賤，天天發誓胡說要老天爺劈了你，你就遲早會被劈，”段方澤邁着四方步晃蕩進來，俨然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還無神論者？明天就讓你信上帝。”

蔣叁擡手沖護士小聲道：“勞煩您叫下安保，我懷疑這位是從精神病區跑出來的，怪危險——”

“你有本事給我大點聲——”段方澤豎起了耳朵，“聽到你遭報應我恨不得立刻趕過來，隻是可惜你也知道，我們有項目在現場，抽不出空，今早正好得閑，也來看看你——”

“太謝謝你了段總，”蔣叁笑，“怎麼空手來啊，好擔心，段總沒聽說過空手探病回去三天之後就會立刻暴斃而亡嗎？您太不小心了。”

段方澤：“......”

“我真是好奇你的心理狀态，”他說，“你人都躺在病床上了還這麼嚣張？你到底是怎麼長這麼大的？”

“兒子沒事好奇媽媽的童年幹嘛，”蔣叁笑道，“等媽咪出院自然會好好跟你講講過去的故事——”

“病房裡不要吵架，”護士制止了，“病人需要的是休息，你是哪位啊？如果是來看病的就小點聲。”

段方澤終于收斂起了點自己的小人得志，算是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也該算是個人模人樣的大廠高管，于是咳嗽了兩聲，坐到了蔣叁正對面的探視椅上，似笑非笑地翹起了腿。

蔣叁懶得理他，翻了一頁書。

“蔣叁，”他道，“你知道我聽說你被救護車拉走的時候是什麼心情嗎？”

見蔣叁沒有反應，他也并不生氣，繼續敲着手指道：“我在想，蔣叁可不能死啊，蔣叁要是死了，我們的項目大賣給誰看呢？”

蔣叁擡頭，撓了撓鼻子：“段總，我跟您說件事成嗎？”

“你說。”段方澤朝她點頭，非常儒雅的。

“您都三十幾歲的人了，在事業上的追求，能不能稍稍，”蔣叁伸手三指合攏，做了個手勢，“更加廣泛一點？馬鲛魚都已經進軍歐美市場了，您怎麼新項目上線終生目标還是讓我覺得打臉啊？不過您老放心啦，肝硬化死得比肺癌還快，說不定雲端還沒過審，您就已經ICU了。”

段雲澤臉色鐵青，但還是記得保持明面上的冷靜——畢竟他在來之前就早做好了準備，蔣叁是個口不擇言的瘋子，自己何必去跟她這個敗軍之将計較這麼多，實在是有傷體面。

蔣叁見他沒有立即跳腳，也是好笑，從書後面偏過頭去看他，露出個狡猾的笑容。

“段總，公司還在虧錢吧？不然馬老闆也不會特地把你發配到這裡，一個小小的漫展，何必出動部門總監。若是做不下去了跟我說，我還能推幾個項目給你呢——”

“就你？”段雲澤冷笑，“我不至于要去跟乞丐搶剩飯。放心吧，憤怒點就算再虧損，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也能把你碾壓得連渣都不剩。”

“是嗎？”蔣叁随口道，“我也隻是好心提醒你，物傷其類罷了，一輩子躺在功勞簿上吃老本，還天天揪着我這個敗犬不放，顯得您的格局實在太差。您也是工作多年的老人了，怎麼就不懂這個道理？”

她笑道：“要是馬其然真想整我，我又怎麼能給卡卡奇迹打工？”

段雲澤不說話了。

卡卡奇迹是憤怒點旗下另外一個分支，三組負責運營的遊戲。對外宣傳的時候不會直接顯示角色畫師的大名，但内部其實都清楚，卡卡奇迹裡有幾個重要的章節，是由蔣叁主繪的。

用的，自然是外包畫師的名義，但這裡面的信号，也很顯而易見。

那就是憤怒點的高層并沒有像段雲澤這樣，企圖把蔣叁趕盡殺絕。

段雲澤是公司的老人了，又怎麼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可是明白歸明白，能不能真正接受，又是另一件事了。

蔣叁躺在床上朝他揮手，做出個快滾的手勢，但神态卻是非常悠哉的，看得段雲澤心中火起。

此刻病房裡就他們兩個人，他竟然湧現起一種沖動，那就是直接把蔣叁掐死在這裡。

于是步步緊逼，直至走到床頭。

蔣叁擡頭看他，神色相當不以為然：“怎麼？還想動手嗎？”

臧涼來的時候正巧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原本應該是用作休養生息的病房，裡面兩個年逾三十的職場精英此刻正拳打腳踢地扭打在一起......

蔣叁手裡的陀氏大部頭在臧涼踏進房門的時候正好砸在了段雲澤的腳面，蔣叁光顧着哈哈大笑地同時擡眼看到臧涼來了，頓時有種恃強淩弱被當場抓包的尴尬感——

段雲澤卻沒有閑工夫去考慮她此刻想要收斂的心情，跳腳因為劇痛大罵同時逃竄，竟然直接撞上了剛進來無辜受害的臧涼——

臧涼因為手裡提着豆漿，躲閃不急，被段雲澤撞了個正着，直接推到鏡面裝飾的牆壁上，段雲澤忙着吃痛，也不會去思考自己到底撞到了什麼人，手腕一擡手表直接又打到了牆面。

這下幾乎是清脆咔嚓一陣巨響，蔣叁想也不想地就直接往臧涼那邊邁過去，赤腳踩在地面，反應極快地把愣住的臧涼一個轉身摁在牆角，擡手同時捂住了兩個人的臉。

背後傳來零碎的陣痛，是玻璃碎裂後砸在身上的重量。

“哇哇哇——”她大喊，“幸虧是鋼化玻璃，段雲澤，要是今天我被劃傷，我就報警起訴你！”

臧涼連忙把她整個人轉過來，檢查她背後到底有沒有事。所幸确實正如她所說，隻被鋼化玻璃的鈍角碎片淋成了個重量級的落湯雞，并沒有什麼多餘的皮肉傷。

段雲澤也被巨大響聲和巨變弄得有些面如土色，但他更關心自己被撞了個稀巴爛的手表，頓時苦不堪言：“煞星，煞星——蔣叁你真的就是個煞星——”

蔣叁被臧涼攔在後面還不忘記大喊大叫：“到底誰煞星啊——我一個人在醫院休息躺着全部過得好好的，不知道什麼人非得要一大早過來諷刺挖苦我，完了還試圖攻擊我，還誤傷人民群衆，到底有沒有王法啊！憤怒點就是這麼宣傳人文主義的嗎？”

“你——”段雲澤指着她的鼻子想繼續大罵。

已經有護士和護工聽到聲音過來了，見此場景也是吓了一跳：“怎麼搞的，37床？”

蔣叁馬上縮在臧涼身後可憐巴巴叫屈：“他打的，讓他賠——”

然後低頭發現自己踩在一堆玻璃碎屑和打翻的豆漿裡，頓時跳腳：“啊呀，救命——好髒！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臧涼無語，彎下腰來把她半截身子抱起，重新放回床上：“女俠，下回别這樣了好嗎？隻是碎個玻璃，不會死人的。”

護工開始打掃破碎的戰場，段雲澤抱臂起來，他是直接打碎玻璃的那個，因此屬于正面迎擊，此刻滿頭滿臉都是玻璃碎茬看上去倒更加狼狽。

他瞪着床上的兩人，突然又意味深長地想起刺激蔣叁的方式，于是笑：“是了，這麼奮不顧身，想必又找到新的金主了。我說你住院了心情還這麼好，原來是有老闆上門來給你服務——”

“是啊，”蔣叁直接把腿一跨，架在了臧涼的膝蓋上，“段總也想小賺一下？算了吧，給我們這些無業遊民留點飯吃，也讓社會和諧點吧，hiv太多了。”

臧涼：“......”

護士直接開始趕人：“好了好了，玻璃是你打碎的是嗎？你跟我去警衛那邊。”

然後就把段雲澤直接帶走了。

蔣叁收回了虛張聲勢的腿，倒在床上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竟然會被警衛帶走——又不是讀書時候打架的小混混了——段雲澤怕是這輩子都想不到——”

“想不到什麼，”臧涼無奈道，“你是不是忘記了什麼？”

“什麼？”蔣叁的腳上還沾了打翻後的豆漿，因此隻能懸空擡着往床頭摸索着紙巾，“辛苦你啦，要不是你來，我還不知道要跟他閑扯到什麼時候——”

臧涼直接站起來捉住了她的腳，然後不由分說把人直接扛過了肩頭。

“诶诶诶——”蔣叁大驚，“搞什麼東西？放我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