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貞譽大怒:“這不是讓你看看名單嗎?你端正一下态度好不好?好歹人家也是給了錢的。”
蔣叁瘋狂歎氣:“你也太敬業了,那我們這邊呢,你對接的那幾個怎麼樣了?她們有興趣嗎?”
肖貞譽見她終于談到了正經事,這才寬心:“興趣嘛,有兩個還是比較熱情的,畢竟也知道你的名頭。但這事我還是不敢說得太死,畢竟牛津那個還沒回來,我不敢直接給人家畫餅,美術有你把控其實也不算太要緊的事,重點還是在腳本和開發。”
蔣叁喝了口水:“開發還好,等她回來問題不大。”
“她一個人能行嗎?”肖貞譽懷疑道,“這工作量不小,我覺得我們至少還是應該再增添一點人手。”
蔣叁嗯了一聲:“人事這邊你把控吧,在她回來之前,我也不好規劃什麼,畢竟我們連最要緊的文案都沒找到——”
肖貞譽猶豫了,想了一會兒還是說:“其實如果你把風聲放出去,想找你的文案還是很多的,畢竟這年頭講故事誰都會,但要落地——”
“沒關系,”蔣叁笑,“我心裡有數。”
肖貞譽看她這樣也笑了,把遮陽闆拉上,靠回了椅背。
“如果說在好幾年前,要是有這麼一個人突然冒出來跟我說,我們一起做遊戲吧,我肯定會覺得,做就做吧,反正不就是一個程序員,一個小說家,一個畫畫的,湊在一起編故事而已,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呢,”她道,“但是現在,感覺知道的越多,了解得越多,就越知道,敢在這樣的年紀裡繼續說這種話的人,真的滄海一粟。”
“不不不,”蔣叁将毯子平放在膝蓋,“永遠不要低估人類對創作的熱情,但也永遠不要高估人類的堅定。創作和制造本質上是一種很自戀的行徑,畢竟是在做輸出嘛,大家都是會對這種站在高處向全世界傳播信息的東西心存幻想的,隻是這幻想走到最後,到底是因為金錢感到滿足,還是因為現實真的改變了感到感動,就是兩碼子事了。”
肖貞譽盯着她不說話:“我總覺得你遲早有一天要栽個大跟頭,因為你要做的事是變革,寶寶。”
“不敢講這種話,”蔣叁誇張地比噓,“沒辦法,我是INFJ。”
肖貞譽哈哈笑了:“信這個,不如去信星座算命。罷了,從我見到你第一眼,我就覺得我要跟着你,煩死了,你這個牙尖嘴利的小東西,你為什麼這麼燦爛?燦爛到别人不追随你都不行。”
“謝謝你——”蔣叁伸手去抱她,“謝謝你,我不會讓你餓死的。”
“走開,臭直女,”肖貞譽撥開她的手,“停止散發你的魅力吧!”
飛機落地的時候,蔣叁接到了一個電話。
肖貞譽正在傳送帶上等行李,見她走開,于是遞過來一個疑惑的眼神。
蔣叁擡手,示意無事。
“您好?哪位?”
“蔣叁嗎?”
那頭的聲音很熟悉。
蔣叁幾乎是幹咳了一聲,然後咧嘴笑了。
“甘經理啊,真是難得一見——”
那邊的人頓了頓,似是沒想到她能這麼快辨認出自己的聲音。
“放心,沒存,”蔣叁道,“走之前他們把我通訊錄全删了,我又不是女同,怎麼背得下你的号碼呢?”
甘喬言歎了口氣:“我隻是想提醒你,pr那邊好像是知道你在計劃些什麼了,許總在内部開會的時候還談過這個問題——”
“誇張,”蔣叁驚訝,“離職三年的人他們還在研究?他們是不是有病啊?真一點工作都沒有了嗎?去幫許錦添洗洗他那賣國賊的操作啊?”
甘喬言無語:“......你還在番廣嗎?”
蔣叁玩着手指:“全平台都搞IP定位了,你看不見嗎?”
肖貞譽走過來了,似乎是在疑惑她為什麼會打這麼久。
蔣叁朝她擺手,表示自己這就來。
“我跟他們又不一樣,我對前同事的日常沒有興趣,”甘喬言道,“你到底想搞什麼鬼?你真以為你能拿錢砸死他們嗎?”
“我在你眼裡有這麼簡單粗暴嗎?”蔣叁無奈了,“我雖然練過格鬥術,但也不是大腦空空......”
肖貞譽敲了敲手機,又指了指外面,蔣叁知道這是在提醒她車到了,趕緊走。
于是戴上了耳機,繼續跟電話裡的人說道:“如果你隻是突發奇想打過來跟我叙舊的話——”
“你想要做什麼遊戲?”甘喬言打斷了她。
“呃,”蔣叁拉開了車門,朝肖貞譽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你在說什麼哇,甘經理。”
肖貞譽皺眉,抓安全帶的手瞬間松開,差點被皮帶抽了一巴掌。
“你還在裝傻嗎?”電話那頭的甘喬言似乎很不耐煩,“蔣叁,你真的很讨厭。”
蔣叁關好車門,繼續嬉皮笑臉:“不讨厭怎麼會被陶片放逐呢?小甘同志,阿卡給你發的工資還不夠你在番廣開銷的嗎?你無兒無女又沒結婚,不至于要拓展新的業務賺外快吧?”
甘喬言知道她不信任自己,但也無可奈何,畢竟現在自己的處境尴尬,爆炸卡這三年來對蔣叁一直嚴防死守,生怕她蓄意報複,甚至暗中還隐約有打壓的動作。
而這些,都是她借工作之便無意中得知的。
甘喬言自認自己不是個理想主義者,出來工作而已,大家都是混口飯吃,何必在行業裡鬧得這麼不堪。她走到今天不容易,幾乎是陪着爆炸卡一起從休閑娛樂的小遊戲廠做起,直到今天這樣的規模,她幾乎是見證了爆炸卡十三年來的出生和蓬勃。
但就算她再怎麼騙自己,她也隐隐感覺到了不對。
社會是現實的,商場是殘酷的,做遊戲的又如何,還不是生産自己的産品,然後借由銷售窗口的手,把這些東西盡數推銷出去。既然如此,一些打壓,一些暗算,一些閉目塞聽,都是非常正常的。
她作為運營總監,把控着整個市場運營的核心,在她手底下來了又去,經曆了許多人,無數團隊,甚至于一些人事留走的過程她都跟BP有了不約而同的默契。
可是偏偏,唯獨蔣叁那次,超乎了所有人的預料,甚至于就像在沉默甯靜的水池裡扔下一顆炸彈,一瞬間翻湧噴濺,水花四溢,然後才讓人猛然發覺,原來池底早就擠滿了各色的垃圾。
隻是因為時間太久,污砂沉澱,讓人辨認不請了而已。
她終于摘下了眼鏡,輕輕歎了口氣。
“不管你做什麼遊戲,”她說,“還缺不缺一個運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