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一聲,雀兒就能明白他的意思。
心善是好事,但此次出去本就有風險,若是還在某件事上花費太多時間,恐怕不行。
雀兒也在猶豫,沒立刻答應。
碎碎念幾句,抒發了心中的哀思,和尚心滿意足回去了,也不管兩人因他的話延伸出的心事。
當天晚上,風雨飄搖雷聲大作,罕見地刮了大風,死樹上的枯枝都被拍下許多,噼裡啪啦一陣響。
雀兒被一聲巨響吵醒,接着又傳來一聲大叫,她點燃蠟燭披好衣服出去,見謝歸南已經到了和尚住處。
原來是偏殿本就搖搖欲墜的橫梁被雷劈了,承受不住重量轟然倒塌。
地上全是木頭渣,被擊中的截斷口還在冒煙,尚未升起的火苗被大雨澆滅,瓦片飛濺的四處都有,幾片木屑飛到雀兒腳邊。
幸虧沒砸到床上,和尚捂着被子驚坐起來,嘴裡還銜着一塊碎瓦片。
“呸...呸......”
果然是禍害遺千年,看見沒人受傷,大家都松了口氣。
和尚摸着腦袋嘟囔着爬起來。
“老天有沒有長眼睛啊!逮着個人就劈!”他把床上的衣服麻溜收好,步履蹒跚地從瓦片堆裡走出來,面對雀兒又換了副模樣,讨好笑着。
“崔姑娘,這裡可還有别的殿可以住的?我,我跟這小孩睡一起也可以啊。”他指着謝歸南,也不嫌棄。
聽他要跟自己睡一起,謝歸南表情不甚好,還好不知道他心中想法,若是聽到了,給他的補氣丸裡還要再加上一些瀉藥。
冷宮不似之前的冷宮了,一些用品還算充足,這邋遢和尚在有水的條件下五天才洗一次澡,先且不提這個,單說那震天響的鼾聲都足以讓人退避三舍了。
雀兒也知道他的一些陋習,有時候半夜都能被他的鼾聲吵醒,實在不忍心把謝歸南扔過去受罪,主動提起:“我跟阿南睡,空出的偏殿給你。”
本來還以為以之前的深仇大恨,他們要他睡院子也不是不可能,和尚隻求一個能遮風擋雨的地方,沒想到還能獨享偏殿。
雀兒住的地兒可比他睡的偏殿條件好多了,和尚不費吹灰之力讓自己的居住環境上了個檔次,心裡喜滋滋的,生怕他們反悔,拎着衣服就往對面跑。
謝歸南一把扯住他,和尚跑的又急,被扯的一個踉跄,不解地回頭。
莫非他想反悔?
他瞬間把雀兒的大名搬出來:“這可是崔姑娘親口說的。”
“急什麼,先讓姐姐收拾一下衣物。”謝歸南朝正殿擡頭,“去裡面歇息一下吧。”
畢竟是女子住的地方,萬一讓他進去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怎麼辦。
“行......行!”和尚連連點頭,隻要别剝奪和尚他睡覺的地方就好。
也不知道是幾時了,掌着蠟燭才能看清地兒,雨停了一段時間,在雀兒他們出來的時候就沒下了,帶着的傘也沒用上。
和尚就倒黴多了,睡着都能被雷劈,更不幸的是之前房頂的積水全潑在他身上,淋的他衣角都在滴水。
雀兒去殿中收拾去了,和尚費勁擰衣角,偷瞄她的背影,剛剛瞧她臉色疲倦,估摸着應該是正入睡的時候被吵醒了,又觀謝歸南,眼裡沒有倦意,精神頭跟白天一樣。
謝歸南帶着他往殿裡走,一路無話,沒有雀兒在其中融合,兩人之間氣氛稍顯尴尬,和尚開始找話題,幹巴巴地問:“都這麼晚了,你還沒睡啊?”
“睡不着。”
他緊了緊披肩,領着他去殿裡,一頭烏黑的長發披在身後,從背面看,還真像個小女孩。
比之上次見他已經長開許多了。
“這睡不着啊,也有治法,和尚我有一套拙見。”借着夜色,他偷偷觀摩謝歸南反應,
謝歸南推開門,回頭淡漠地看他一眼,此後就沒什麼表示。
不知道他是什麼态度,和尚笑了幾聲,硬着頭皮道:“據書上記載啊,這柏子仁,還有酸棗仁都有安神的功效,當然和尚我也有自己的一套安神方法。”
“佛經你聽嗎?”
“不聽。”他聽那個沒什麼用,除了聽的心煩再無别的效果。
“我這還有大悲咒全套。”
“......”
他坐到桌前,給兩人都倒了杯水。
和尚也口渴了,接過來,還沒喝上一口,對面的人兒話便抛過來。
“你會解夢嗎?”
他雙手捧着杯子,低頭從中看自己的倒影,纖長的睫毛低垂,和尚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那要看是什麼夢了。”和尚瞧了他一眼又一眼,把杯中的水喝完,覺得不解渴,又倒了一杯。
“都說了,和尚我行走江湖是有幾分真本事在身上的,隻是這些個東西要看天賦,我實在教不了你,不過幫你算算命啊解解惑,那和尚我自然是義不容辭。”
“是噩夢。”他擡眼,那雙異瞳裡不知壓抑着什麼,看着有些過分的暗,“連天的噩夢。”
每到三更都會被吓醒,冷汗浸濕後背,弄得下半夜再也睡不着。
“連天的噩夢?”和尚也是第一次聽這種症狀,虛心問道:“夢裡都有什麼呢?”
夢裡......
謝歸南認真地想,“有漫天的大雪、沒有邊際的樹、血、還有我。”
他沒敢說還有雀兒在裡面,因為每個夢境的死法都太過慘烈,導緻他不敢去細想,更不敢描述。
和尚心裡犯嘀咕,問:“每個夢都是一樣的嗎?”
“不一樣,但都差不多。”
不過是他死的慘,姐姐死的更慘而已。
盡管已經連着做了好幾天的夢,但他還是沒能接受,所以一直困擾,這幾天更是遲遲不敢入睡,
“和尚我說啊。”他喝了口茶,眼神卻是往下看的,“你這就不是普通的夢了,應該是中毒了,”
與其說是毒,不如說是蠱更合适些。
聯想起他白天說的那番話,謝歸南不由得想到了那位分外厭惡他的婉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