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淡藍的屏障正靜靜将他整個人包裹。黑影在屏障内吞噬着、撕扯着、搏鬥着,卻始終不敢越過這條屏障半步。
屏障看似隻阻攔了黑影,并沒有阻攔人。趙輕遙嘗試性地将手穿過屏障,卻又被屏障後的氣息一刺,猛地縮回了手來。
很難形容那是怎樣的一個空間。
她就稍微地放了一隻手進去,卻感受到被千萬隻蟲蟻啃食般的痛。
魔修吞噬魔物,竟如此痛苦。起先沒注意,但她如今甚至能看到姜元的指尖在輕微地顫抖。
姜元沒有察覺到趙輕遙已經轉過身,仍在用極其平淡的語氣回答道:“我沒有事,再過一會就好了。”
趙輕遙咬了咬牙,大聲說道:“它是魂契結界的陣眼,我去去就回。”
她沒有再等待姜元的其他什麼反應,拎起放在地面上的聚靈燈,轉身便向着她所感應到的魂契結界破裂處奔跑而去。
本想等離開的時候再留下聚靈燈,自己百年後神識再來加固結界。但此時魂契結界的突然坍塌,讓她突然意識到了非常嚴重的一點問題。
凡是陣法,都是會有陣眼的。有些陣法的陣眼,甚至還不止一個。
陣眼可以被轉移,但一旦被摧毀,陣法也維持不了多久。
結界在未完全形成前,也是陣法的一種。
她剛剛怎麼就忘掉了這件事。來此處創造邪神的人相當狡猾,最初桃源陣的陣眼在狐妖身上;魂契結界的原本的陣眼,竟然也被他轉移到了血霧之上。
血霧一旦被完全吞噬,還沒被完全加固的魂契結界便有可能塌陷掉。
除非,她現在就去将魂契結界填補完成。
按理說,魂契結界完成後,這些用于輔助的修士神識都會與魂魄重新結合投胎。可如果她現在是個活人,如果此刻就獻出神識,結界填補完成後,她的神識還能回到□□嗎?
想到這裡,她的腳步也不禁慢了下來。
一個不留神,便于突然出現在身前的人撞了個滿懷。
“你……”
姜元的臉色白的吓人,周身流淌着的黑影已經盡數縮回了他的身體。血霧所剩的最後一點軀體,正靜靜地躺在他的掌中。
他似是強行加快了吞噬的進度,身體受到了不小的損傷。隻留下最後一絲血霧,堪堪保持住魂契結界不完全崩裂。
“用我的神識,去補魂契結界的封印。血霧已經被我吞噬得差不多了,你拿它出去後,找你師父,他會有辦法的。”他開口說道。
“你瘋了,萬一回不來了怎麼辦?”趙輕遙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黎姑娘救了我,我便欠了你一條命。我不想再讓你去冒險。”
“說了你不欠我的。誰冒險不是冒險,我們一起來的,就總得一起回去才是。”
趙輕遙從前便總被母親笑作犟種。但她沒想到是,自己會在這裡遇到另一個犟鐘。幾番僵持下來,便有些不耐:
“你這麼想去,那便一起去好了。一人交一半神識,如果回不來,就一起變成傻子,被困死在這裡。”
她賭氣般地大聲說道。
姜元詭異地沉默了一下,似是在思考她所說的内容。本就烏黑晶亮的雙眸盯了趙輕遙片刻,忽地笑出了聲:“好。”
*
魂契結界的缺口近在眼前。
透明的屏障上,原本辟心的血色線條,竟一絲也不剩了。
趙輕遙拽着姜元跑得很快,一邊跑一邊向着裂縫最初出現的地方望去。但看到此情此景,不由得發出了疑問:“辟心的陣眼,是也在血霧上嗎?”
辟心應該不算陣法才對吧。
姜元撩起眼皮看了天空一眼,卻又很快地垂下來眼睫:“這我就不知道了。”
辟心自然是不算陣法,也沒有陣眼之說。但他總不能承認,是自己在吞噬血霧時偷偷解的吧。
父親會的東西,他自然也會。而且總會做得更好。
趙輕遙覺得有些奇怪,但她已經來不及想那麼多了。趕快加固魂契封印,是他們目前最要緊的事情。
“我最後再說一遍。我們一同将神識附在魂契的缺口處,共同補上魂契加固最後的空缺。按理說加固完成後,被困在此處的所有神識都會離開。但如果沒有離開,我們倆活人的麻煩就比較大了。你要想清楚……”
“一起去。”
趙輕遙猛然停住腳步,扭頭看向姜元:“若真出了事情,你不後悔?”
“黎姑娘,”姜元悠悠開口,“你之後也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為什麼現在還願意去冒險呢?”
手中攥着的榕樹枝被風吹動,嘩嘩作響。
圍繞在農舍外的魂靈,将聚靈燈的光芒點到最亮。
沒有著名的殘書,第八峰的謊言,一件又一件來自千百年前的珍寶……
“我不會讓前人的努力斷送在我這裡。”她回答道:“哪怕會冒一些險,我也不怕。”
姜元注視着她的雙眼,點了點頭:“那我也不怕。隻是我們倆的神識同時去填補那塊空缺時,要注意保持一些距離。”
“為什麼?”趙輕遙不太理解。
姜元輕咳一聲,轉過了臉去:“神識相觸,是道侶間的親密之舉,怕冒犯到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