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辦,怎麼辦?黎歡的腦中無數道辦法閃過,卻隻能想起她的那個詭異的夢來。之前的那個黎明珠,應該能壓制住師兄身上這些奇怪的魔氣。
但她不是啊!系統也根本沒有教過她這些。
少年面無表情地望向她,偏了偏頭,周身翻湧的魔氣更盛了一些:“她最後的氣息,出現在了你這裡,所以我隻問你一遍。”
巨蛇驟然扭頭,巨大的陰影籠下,罩住了黎歡有些顫抖的身影。
“你把趙輕遙帶到哪裡去了?”嗓音沙啞寒涼,帶着隐隐的威脅之意,昔日的平靜溫和早已消失殆盡。
“我、我……”
黎歡磕磕巴巴地蹦出了一個字,不斷地向後退着。兩張傳送符從她袖中飄落而出,淡淡微光一閃而過。
那是一個極不起眼的“遙”字。
*
“我說過了,我的本領很強大。等我住進你的識海中,你有了這些本事,還有什麼是做不到的?你喜歡秦家少主,我自有一萬個辦法讓他乖乖跟随你。”
系統化作了一朵鳳凰花的圖案,蜷縮在趙輕遙的眉骨處,依舊喋喋不休地念道。
嗯,這句話依舊用了言靈。
趙輕遙并沒有急于回答系統的話,隻是細細打量着面前的一切。
她以秦倚白為靶子拒絕了系統現在就入她識海的要求,但卻又要系統給她展露一手它的本領。幾番拉扯後,系統最終選擇了寄宿在她的眉骨上。
系統附上身後,趙輕遙重新睜眼時,眼前所呈現的,便是一個她從未見過的世界。
黎明珠所見到的世界,也是這樣的嗎?
這也太離譜了。
“萬華之眼所看到的世界是這樣的?”她開口問到。
整個世界,仿佛都能被這隻眼所看穿,所有的秘密都幾乎無處遁形。僅粗略一眼掃過去,她便即刻看到了隐于地下的幾隻妄鬼被描繪出的邊框。
趙輕遙敢确信,即便是此刻仙靈界感官最敏銳的修士來和這隻眼比拼,也會敗下陣來。
更别提漂浮在空中的好感度條、人物身份等其他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
她大概清楚黎明珠為什麼能拖着一副近乎沒修煉過的身軀,躲過無色蟲的幾次攻擊了。
趙輕遙思及此處,心中一沉。如果黎明珠和系統什麼都能看到,那到底還有什麼秘密是能瞞得住他們的?
系統詭異一笑:“我給你展示的,是萬華之眼的最高形态。我在世間活了很多年,也服從過很多個主人,幾乎沒有人能解鎖到萬華之眼的最高形态。”
“解鎖?”
“我不會無緣無故地給别人看這個東西,你是我唯一的例外。”系統又開始用言靈叽裡咕噜地說話了。“其他人,都是需要慢慢做任務,積累積分,才可以解鎖的。”
趙輕遙頓下腳步,略感奇怪地揉了揉腦袋。
這些詞彙,她明明從來都沒有聽說過,卻并不覺得陌生,仿佛她生來便該知曉這些事情一般。
“任務一般都是些什麼?”
系統大言不慚:“一般來說,任務嘛,是被我附身那個人的美好願望。像黎明珠的願望嘛……”
“殺掉我?”趙輕遙接上了話。
“不不不,那不算美好願望。她的任務,你知道了定會生氣的。”
趙輕遙覺得有些好笑,不禁撇了撇嘴:“你愛說不說,我有什麼好生氣的。”
“真的嗎?”系統的聲音帶上了尖銳古怪的笑意,讓人一聽便冒起雞皮疙瘩:“她的任務呀,就是讓秦家的那位少主喜歡上她啊。”
一句“關我什麼事”幾欲脫口而出,在趙輕遙的嘴邊打了幾個轉,又被生生地咽了下去。
她差點忘了,剛剛才對系統說過,自己對他一見鐘情。
倒給自己埋了個深淵巨坑。
要是真的一見鐘情,還不如給她一劍來得痛快。
秦倚白慣會用外表騙人,走到哪裡都有人喜歡他這樣的少爺,所以她一點都不奇怪。但心頭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不痛快卻如雲霧般湧起,她努力壓下幾次未果,最終隻能冷淡地吐出來一個字:
“哦。”
才不關她的事。
*
方才與秦倚白分别的客房,已近在眼前。
院内的大火已經熄滅,卻已在地面上留下了斑駁醜陋的黑痕。趙輕遙看了一眼,便匆匆跨過。
也不知秦倚白現在還在不在這裡,希望他已經把鄭玄的頭收拾好了。
她走至房門前,欲伸手推門,卻隻覺方才把小織籠入的左袖中,傳來了一種奇怪的觸感。
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她撒開的袖子裡撲騰。
她不動聲色地将左手往袖子裡縮了縮,卻在摸到那個東西時,險些炸毛。
這小家夥剛剛魂不守舍的也沒反應,系統又在這裡,本就該好好藏起來的時候,為什麼在這種時候把流光蝶放出來?
她動作靈敏,幾下阻擋住流光蝶想要往外飛的舞步,将其輕輕地攥在了掌心之中。
“秦家的少主在這裡?”系統發問道。
“我不确定。”趙輕遙還在與掌心的流光蝶作鬥争,右手放在房門上,遲遲未開。
她也就是在此時,聞到了一股明鏡花的花香。
從與她來時之路相反的另一個方向而飄來。這種傳說中能讓人想起遺失記憶的清新花香,在遍布燒焦味和妄鬼腥臭味的空氣中,顯得格外明顯。
流光蝶在她的掌中掙紮得更為激烈了。
可再不進去,系統可能便要生疑了。趙輕遙沒有再猶豫,直接推開了房門。
踏入房中的那一刻,天旋地轉,也不過如此。
光影重疊變幻,她眼前所見的世界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折疊了起來。無數星海從她的身邊掠過,劃向遠方。
最後一顆星星落下時,世界終于停止了旋轉。
趙輕遙的第一個反應,便是她竟然是趴在地上的。
周身的空氣潮濕悶熱。但冰冷濕涼的石路,還是讓她打了個寒顫。
第二個反應,是她的眼前,糊滿了幹涸的鮮血和濕淋淋的水珠。
看到的世界有些模糊不清,但唯一确定的是,已經沒有萬華之眼了。
第三個反應,是痛。
剜心刺骨的疼痛,遍布了四肢百骸。不僅如此,她才升了十境的天脈變得破碎不堪。體内原本屬于劍骨的地方,也變得空空蕩蕩。
不對勁,不對勁。
她努力地想要擡頭看清眼前的世界,但卻連伸手擦一眼雙眼上的血漬的力氣都沒有。
流光蝶從她的掌心掙紮而出,翩翩飛舞了幾圈,落到了幾步之外的一雙銀靴上,又繼續向上飛去。
少年蹲下身,從她完全濕透了的鬓角開始理起。
鬓角、前額、眉梢……
他的動作細緻而耐心。微涼的指尖拂過她的眼睫時,極其細微的癢意讓趙輕遙忍不住地顫抖了一下。
她再次看清了來人那張俊美到恍如神像降臨般的臉龐,和那雙與入魔時截然不同的、烏黑漆亮的雙眸。
和她重生第三天時做過的那個夢,幾乎重疊。
少年平靜柔和的聲音,遙遠地像是從另一個時空傳來的。
他說:“明珠師妹,不如和我說說,你今夜是去了哪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