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朵逆向生長的花,在綻放到最盛的時候重新變成了枝頭規規矩矩的骨朵,拒絕讓别人窺見他内裡的真容。
沒有了被魔氣環繞時的混沌、痛苦與瘋魔,也失去了對她做出出格舉動時的錯亂美麗。他短暫地閉了閉雙眼,再次睜開時,眼中浮現的已是極其克制的溫和淡漠。
他在一瞬間重新戴上了人前的那副面具。
鈴聲漸歇,車駕似是在演武場那邊落了下去。
秦倚白松開了手。
“主家的人來了。”他淡淡地說道。
趙輕遙默不作聲地看着他接下來如行雲流水般的動作。
被扯得亂七八糟的衣領被他規規矩矩地攏上,高高的馬尾紮起,脖頸上和臉上的傷迅速愈合。他重新看向趙輕遙時,已是完全變成了他們重生後第一次相遇時那副霁月光風的少主模樣。
也像極了拜入璇雲仙宗後那副清潤疏朗的師兄模樣。
這人就是很會僞裝。
“你剛剛向我道歉是因為什麼?”她開口問道。
是因為重生前的事還是重生後的事?是因為隐瞞的謊言還是出格的吻?
她确實是很難摸透這個人真正的心思。上輩子是這樣,這輩子也是這樣。
“因為你說的都是實話,我沒辦法解釋。”秦倚白承認得十分坦然。
……
趙輕遙本以為他多少會狡辯兩句,兩個人會因此争吵起來。但她萬萬沒想到,他會這樣承認了。
這也太快了!
“我記憶恢複的情況不比你好多少,當年璇雲仙宗發生的事情我都忘了個幹淨,甚至連怎麼入魔的都不記得。目前我能想起來的東西,都和你有關。除了當時在密道裡發生的事情,也隻有一些很零散的回憶。”
和一些沒必要讓她知道的從一開始就有的陰暗心思。
至于她問的那個問題……
“魔修容易被魔氣控制情緒,再加上我體内的情蠱會讓我對你産生一些别樣的感情。”
“對你做出的那些出格的發瘋舉動,我很抱歉。”
秦倚白輕歎一聲,悠悠垂下了眼眸,看似極其無辜。
被魔氣控制是一個很好的借口。現在不是一個坦白的好時機,他得對此有足夠耐心。
以他對趙輕遙的了解,他再敢在此事上出格一次,她立馬就會跑到他見也見不到的地方去。
“但就像你說的那樣,這輩子和上輩子已經不同了,我會找到把情蠱取出來的辦法。說不定我們之後都會喜歡上别人。”
在絞殺獵物前讓獵物放松警惕,是他擅長之道。
“我猜,你應該是從小織或是海玉的口中知道了我過去發生的那些事情。秦家既然是我們共同的目标,那在此之前,我們或許能簡單地合作一下呢?”
既然她已經想起來了一些事情,那他就更不可能放手了。
他平靜地注視着趙輕遙的雙眼,極其認真地說道。
這一番話聽得太過冠冕堂皇,趙輕遙挑不出來毛病。
被魔氣控制所以親了她的理由,比是真的喜歡她所以親了她的理由讓她更容易接受些。
如果秦倚白是真的喜歡她喜歡到要死要活的地步的話,她肯定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跑。
那就太驚悚一些了。
想到此處,趙輕遙于心中暗戳戳地松了一口氣。
她才不像秦倚白那種又小心眼的人。這份道歉來得太在她的意料之外,倒是直接撲滅了她的一大半火氣。
但她心裡還是有那麼一絲的不舒服。
她将手背輕輕地覆蓋在嘴唇上,感受着已經涼下來的溫度,卻還是覺得心跳有些雜亂。
為什麼現在還會亂,她也分不清楚。
所以她索性沒有回答好,也沒有回答不好,而且直接發問:“主家那邊來的人是誰?”
“我名義上的母親,姜懷盈。”
“你會被她帶回去嗎?”趙輕遙心中盤算着,有些犯嘀咕。
以她現在的本事,若是秦倚白真的被帶回去,她可沒辦法救出來。
就隻能說再見了。
秦倚白短暫地沉默了一下,神情古怪地開口道:“我倒也不是那麼沒本事的人。”
她為何要這樣問?
在拿他和那個與她比劍都需要她收斂劍氣的家夥相比較不成?
“那我便先去演武場那邊了。在這裡待久了,圖惹是非。”趙輕遙自然是沒有多想的。聽到他這般回答,便也放下了一顆心。
魔氣既除,她也算完成和小織的約定了。
她先撤一步。就算是短暫的合作關系,也沒必要啥都一起幹。
傳送陣的光芒再次亮了起來。
“趙輕遙。”
在光芒即将消散的最後一刻,她聽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不由得擡頭望去。
秦倚白站在原地看着她。他的臉隔着陣法的光,有些斑駁到模糊,看不清他究竟是什麼神情。
“今夜的事情,但我還是得和你說一聲抱歉。”
“你不是已經道過歉了嗎?為何要再說一遍。”趙輕遙奇怪地問道。
“不是這樣的,我隻是想到……”他似是悠悠地歎了一口氣,本平靜的聲線中竟多了幾分無辜之意。
“我依稀記得在前世的這個時間點上,你與洛明川的婚約,已經被雙方長輩定得差不多了。”
“但以我們現在的關系……你未婚夫要是知道了的話不會生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