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曆來是個慢性子,這會見大夥兒都備好了家夥要下地,他碗裡的飯愣是吃不完,急的端了碗到竈下添水,這才就着湯水急忙喝了幾大口。
莊戶定子掃了一眼,滿場子不見早上那個放大話的王丫頭,眼瞅着王春又在磨洋工,更是瞧不上。
他指着王春,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你個老春,你家專門出偷懶耍滑的是不?你那閨女又躲哪去了?都是學了你!”
王春也沒脾氣,隻木着臉抱起鋤頭跟着要下地。
“大伯,這就來了!”王丫頭的聲音在院外傳來。
隻見她将王春平日裡推着上山打柴的獨輪車給推來了,肩上還挎着一捆繩子,臉色因趕路顯得有些蒼白。
這是要做什麼?場子裡留下的衆人有些不解。
王丫頭直接将獨輪車推到蔔莊頭面前:“蔔爺您瞧,能不能試試我的法兒,把這獨輪車倒過來杵在水塘裡,再把繩子套在這輪子上,一頭綁了簸箕,一頭隻管使勁往下扯,這樣就把簸箕提上去了,也省些勁兒。”
單看王丫頭一邊說一邊比劃,其他人還聽不出個所以然,有見識的蔔莊頭卻是一下就懂了她的意思。
但還是問她:“這樣可不好放穩當啊。”
顯然小姑娘是慮到了這一點:“這獨輪車高度夠的,隻需稍稍斜着,再加一根木頭從側面頂住,想是能穩住。”
蔔莊頭這才笑了,老臉上又爬滿了褶皺:“那試試,試試。”
說着指揮王春來把車扛到地裡。地裡沒有路,又全是莊稼茬子,是不便推過去的。
王春是不大情願的,他猶豫着說道:“車要是弄壞了,我今後打柴可不便了。”
蔔莊頭給了他個大白眼:“你也轉轉腦筋,怎的還不如你家丫頭明事理?左右不占你的便宜便是了。”
王丫頭這法子若是管用,少不得便要征了這車,到時候自然會算在工錢裡補給他。
隻是如今東家在這裡,他不便說别的,最多隻能稍稍提點一些。
不過他對于王春能理解他的話是不抱希望的,隻要王丫頭明白事理,這事情就好說。
王春對于别人誇他閨女還是有些高興的,可王丫頭今天這事做的不合他意,猶豫了半晌,終究是黑着個臉應下了蔔莊頭。
順子端了半盤蕭懷奕吃剩的燒鴨出了院子,算是給莊戶們添個菜。
誰知方才還聽到鬧聲的場子上,隻餘幾個婦人在收拾碗盞,其他人已經吃完了飯,幹活的又到了地裡去了。
這些人平日裡能混則混,今兒個倒是積極。
他好笑地回了屋,見蕭懷奕一面掐着手算,一面沾了茶水在桌上記着什麼。
這百十畝旱地挨不着河,要蓄水全得靠打井,按照如今這個打水塘子的速度,等到了明年開春,也不一定能解了缺水的難題。
“我下午要回去替太太辦事,你回頭到陸爺莊子上問問,借幾個人過來趕趕工。”蕭懷奕低頭畫着什麼,順嘴囑咐順子。
順子應了差事,又主動請示留在苦頭莊監工,以免那些人幹活散漫,到時候誤事兒。
那幾個幹活的今日還真不散漫了,莊戶定子幾人卯足了勁在水塘邊上一筐接着一筐地提土倒土,甚至還催促在塘底挖土的快些,好證明他們的速度就是比王丫頭那一組快。
王丫頭這組的速度确實不快,主要是因為站在塘底負責拉繩子的王春幹活速度實在太慢,不管挨多少訓斥,他就是快不起來。
蔔莊頭裝好了一筐泥,王春便将繩子套上獨輪車的鐵轱辘,緩緩将簸箕拉上去,岸上的王丫頭抓到簸箕,借着巧力一蕩,便毫不費力地把一筐子泥巴拽到了岸上,再使勁一掀,倒光了泥巴,再放回塘底。
他們父女倆一個節奏慢,一個力氣小,雖然速度不快,倒供應得上蔔莊頭挖土。
蔔莊頭彎腰挖了一會兒土,卻是有些吃不消了,一組人當中最累的原本該是提土的,誰知如今瞧來,卻是他這個老頭子最累,王春看起來比他輕松多了。
“我來試試。”蔔莊頭換了王春來挖土,自個兒和王丫頭配合提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