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把土從塘底運到岸上,站在岸上的人得彎着腰拉上去,終究是不好使勁。
站在塘底卻是要向下墜,借着自己身子的重量往下壓,再使一把勁,土也就被吊上去了,确實是輕松了不少。
蔔莊頭試了幾次,心情越發好了。
像他這樣的老莊稼漢,力氣有的是,唯獨腰不好,王丫頭這法子恰恰使不着腰上的勁兒,他們幾個老家夥也可以提土了。
讓年輕人來挖土,這樣幹活自然會更快些。
定子見王春被換去挖土了,心知定是蔔莊頭嫌他耽誤事,剛要出言諷刺,就聽見蔔莊頭在下面說話了,卻不是責罵王春:
“王丫頭,不錯。腦子好使,幹活也麻利,每回簸箕裡的泥巴都倒得幹淨。”
潮濕的水塘泥本就有粘性,總是将個簸箕底粘得厚厚一層,王丫頭每倒一次都将殘留的泥巴拍幹淨,這樣也不容易積累。
她笑着回蔔莊頭:“蔔爺您費力提上來的,我哪能叫它再回去?”
蔔莊頭微微一笑,瞧見定子幾個望着這邊,對上他的目光,又讪讪的别開。
“定子你們也回去,把家裡的車扛過來,咱們都加緊些趕工。要是東家從外頭多找一個幫工,咱們可就少拿一份工錢了。”
岸上的幾個人相互瞧瞧,也沒人說話,定子摸了一把臉上的大汗,皺眉瞧瞧這一望無際的旱地,又看向塘底的蔔莊頭:“莊頭,那我們這車也算是給公中出力了。”
蔔莊頭是個能忍的,人也厚道,要不蕭懷奕也不會讓他來管着這幾個莊上的人修房子和打水塘。
他抽出背後的老旱煙吧嗒了兩口,吐了口唾沫:“把你家二小子也叫上,連人帶車給他算半個工。”
有了這話,幾個人頓時應了,紛紛回家扛車叫娃。
“王丫頭,你也回去,給你嬸子們打打下手。”
王丫頭自是不想離開,她擔心自己走了,定子那夥人又欺負她老實巴交的老爹。
但蔔莊頭一片好心催促她:“你一個女娃家,不好幹重活,趕緊回去。”
她隻好放下簸箕:“蔔爺,.....那我回去了。”
才要走,她又來起來:“對了蔔爺,這水塘打深了,獨輪車是夠不着的,我尋思能不能請王村的木匠幫忙打個架子,到時直接把這轱辘拆下來安到架子上,就可接着用了。”
蔔莊頭贊許地點頭:“成,晚上收工我帶你去王村,你把你想法和他說。”
“什麼想法?先跟我說說呗。”
順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田裡,井裡的人自然都沒看見他,王丫頭隻顧跟蔔莊頭說話,也沒注意到他來。
蔔莊頭順着預留的台階爬上來,笑着給“順大爺”解釋了原委,順子這才瞧了王丫頭一眼,不正是早上趕回去送飯叫三爺瞧見的那個嗎?
“叫什麼名字?”
“回順大爺,我叫王丫頭。”王丫頭也不怕人。
順子心說這名字取得也忒随意了,要是個男娃不得取個大名叫王小子?
左右莊戶人家取名本就随意,什麼腚子豬猡的一大堆,倒也不足為奇。
沒過一會兒,回家取車的人都又回來了。
順子前幾日就見過他們打水塘的模式,今兒個看他們用上了車,挖土的也換了人,速度果然提升了不少。
晚些時候,他又到開花鋪子的陸掌櫃家的莊子上借人。
因着兩家東家交好,莊頭也是認得順子的,況且這時節地裡活不多,便爽快地借出幾個人去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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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三娘的事情着實忙了幾日才完,蕭懷奕本想早些回家陪陪妻女,又見日頭還沒下去,竟又拐進了隐在城中小巷裡的那所院子。
須發皆白的師父南雲子趁着落日在院中打了一套養生功法,蕭懷奕恭敬地站在一旁侍奉。
等他收了功勢,早有擰幹的涼涼的帕子遞上來,南雲子面上不顯,心中自有幾分寬慰。
他擦了了擦手,又瞧了瞧蕭懷奕遞上的水系布置草圖,百十來畝的土地上,何處蓄水,何處開溝,水渠縱橫交錯,分布得還算合理。
隻有一條虛線引到了圖紙外頭,不知作何用處。南雲子便指着問他。
蕭懷奕是想從這開一條溝,隻把數裡之外的河水引到這片土地,隻是如今尚沒有精力做此事,便隻先标了虛線。
南雲子聽了,撫着胡須沉着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