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淮奕如今卻還是幹勁十足的時候,苦頭莊打水塘事宜才進行了一半,再有兩個月便是春種,怎麼也得趕着這之前把水塘打好了才行。
苦頭莊的莊戶們因有了固定的進項,倒是挨過了寒冬,挨過了年關,瞧着已經打了春,莫不多了幾分期盼。
隻要開春能下一兩場雨,他們就能把莊稼種上去,靠着水塘裡積蓄的水,總能澆出幾畝幼苗。
這每口水塘出水有限,因此多一口水塘,便多一份澆地養苗的水,莊稼人自是無比珍惜。
順子這些日子不怎麼上莊子裡監管,原本以為他們必要偷懶,誰知跟着蕭淮奕再去瞧時,地裡所有的老塘都已經清理完畢,并且都往下深深地打了幾丈高,積水也有不少了。
那些水塘上頭還用竹竿長長地搭了起來,上頭鋪了些青松的枝葉,都是莊子裡的孩子們上山采回來的,免得水塘裡的水被日頭曬了去。
足見這水對于莊稼人來說有多麼的珍貴。
老塘清理完畢,這就要着手挖新塘了。
蕭淮奕掏出圖紙,将新塘的位置一一告知了蔔莊頭,蔔莊頭聽完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
不是他不肯出力,是他心疼土地。
水塘不比水井那般深窄,打一口水塘占掉不少的土地,何況這還得打個七八座。
這占了的土地官府是不認的,年年自然要按照地契上頭的面積收稅。
莊戶種一年糧食下來,所得收成與東家五五分,稅糧自然也是五五分,若是打了新水塘,少産了糧食,于兩方都是不宜。
蕭淮奕生長在商賈之家,于計算之道卻是不精通,若要細算這上頭的損失,他便不耐煩,大手一揮,懶得理論。
順子上來數落蔔莊頭:“你呀,真是種了一輩子地反倒昏頭了,怎麼這般短視?”
這苦頭莊因是大旱地,曆年收成就不好。如今打了水井,自是比往年種的出好莊稼,到時候打了糧食,不定比往年少呢。
再說,如今莊子裡就這麼點人手,要打理一百多畝地,更是忙不過來,減了些面積反倒有益。
蔔莊頭見順子那态度,生怕自己再駁回,連莊頭都要換人當了,連忙點頭稱是,趕着又領着人去幹活了。
水塘還沒打完,蕭淮奕雇了驢車,好歹将南雲子請到苦頭莊,老先生掐着手指一算,吩咐他開始翻地。
見蕭淮奕不解,他解釋道:“算着節氣,也快到谷雨了,這時節把土地翻松軟了正好,隻要下一場雨,就開始春種。大年初一沒刮風,今年春天這雨水還是不多,咱們就不等老天了。”
有了這些水塘,勤奮着灌溉,隻要熬過幼苗期,莊稼要長大就容易許多。
蕭淮奕當時統共買下的是三四個零散的莊子,莊戶們住的也分散,苦頭莊稍微大點,還有搬走的莊戶剩下的空屋子,他便把所有的莊戶都遷到了苦頭莊,便于平日管理。
如今細算了下人口,能幹活的都是成年男丁,兩人一牛每日耕一畝地,一日下來能完成六七畝,全部耕完怎麼也要半月多,到時便誤了時節了。
蔔莊頭牽來了兩頭老牛,平日裡天天伺候它們,就是留到這時候出力的。
又搬出三四套破敗的耙犁,修修整整好歹能用。
眼下這勞力是怎麼分配都不行,唯二的老牛給了誰,其他人都不服,生怕自己翻地慢了趕不上雨水。
蕭淮奕原還是打算叫順子到隔壁别人家的莊子上借耕牛來用幾日,沒成想順子跑了一遭,别說别人家,就連蕭家自己的莊子上也不大情願借出耕牛。
蕭家的莊子幾乎都是上等田地,往年并不缺水,過完年還得早早将地翻好了晾一晾,種子種下去才不至于腐爛。
今年卻是因為缺水,地翻早了怕水分曬太幹,種子不發芽,這才掐着等雨水到了才翻地。
是以他們也要等着耕牛出力,若是先借了出去勞累,等到了自家,老牛就耕不動了,白耽誤工夫。
跑了兩三趟,順子求了管事,管事看在蕭淮奕的情兒,催着每個莊頭借出一頭牛。
去牽牛的莊戶瞧着瘦骨嶙峋的牛嘴上沒說什麼,但牽回莊子後,有經驗的掰了牙口一瞧,瞬間罵開了:“得,白欠人情,借來的也不中用啊,牙都掉了,就這樣的能耕幾畝地?”
耕牛不足數,連耙犁也不夠,蕭淮奕是苦惱的。
他原本就沒什麼私房體己,眼下又沒有來錢快的生意可以倒騰,别說買耕牛的銀子,若不是順子等人的月錢是從公賬裡發,他怕是連仆人都用不起了。
真是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思來想去,隻好拉下臉面,到友人陸掌櫃那暫借了二十兩。
陸掌櫃瞧他那一臉尴尬,知道這位爺自小衣食無憂,想必這也是頭一回同人張嘴。
他好笑地将銀子包了,放到茶桌上,又八卦十足地嗑起了瓜子:“上回你家那事後來怎麼着了?人抓着沒有啊?我說這事你可别掉以輕心啊,我天天在這街上看店,感覺要飯的越來越多了,保不齊真有那餓極了的,幹這偷娃娃的陰私行當。”
“你想想看,咱侄女那白白胖胖的小模樣,多招人稀罕,說不準真有人打主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