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又何嘗不是蕭淮奕的心病呢?
當初甯瑤瑤也算是走投無路才嫁給他的。
他一輩子都記得那年的春日,濕潤的空氣裡是飛舞的桃紅,襯着岸邊的綠柳,令人無比舒心。一個俏生生的豆蔻姑娘在河邊浣衣,衣袖高高挽起,露出兩截白嫩的藕臂,亮瞎了路過的蓬船上的他的眼。
後來長橋上他故意當衆撿了她的帕子,引得人起哄,很快就傳得她們鎮子上人皆知曉。
她家中并沒有什麼人,自小跟着哥哥嫂子過活,他自知蕭三娘不會同意結這門親。
出了這個事情,蕭三娘也不得不妥協。
他的謀劃得逞了,卻導緻她在那個閉塞的小鎮上失了名聲。
哥嫂家還有女孩子,哪裡容得她這樣敗壞家裡名聲?恨不得将她快快發嫁,今後不再往來才是。
他還記得新婚夜,這個生嫩的姑娘眼裡對他沒有一絲愛慕或是欣喜。
便連圓房也是拖了幾年,這幾年間,她又不得不承受蕭三娘的催促和冷眼。
......
細細想來,她也有很多很多理由對他不滿。
他甚至偶爾會想,若是甯瑤瑤知道當初都是他故意設計,會不會連這些年好容易積攢的夫妻溫情也棄若敝履?
想到這些,蕭淮奕唯有緊緊抱着懷中的人,祈求她的心裡對他存有真正的愛意。
其實他多喜歡聽她說那些話,那些霸道的,蠻不講理但是充滿占有欲的話。
“永遠不要懷疑我,瑤瑤。”蕭淮奕埋首在甯氏懷中,聲音沙啞,意味莫名。
甯氏是不可能停止懷疑的。
男子如要納妾隻需有銀子即可,女子若是反對卻是連法理都容不下。
曾經的霍三娘被婆婆給丈夫塞小妾是如此,如今蕭二郎聲稱是無奈納妾也是如此,女子都沒有能力反抗,除非和離。
可霍三娘是受限于門第,這輩子也和離不了。
劉氏也是受限于家世,若是和離,作為普通百姓的娘家人也養不了一個尚能生育的獨身女子,她又能何去何從?
除非像蕭三娘這般,掌管家财,有能力為自己的自由身贖身。
可能做到這般堅毅的女子又有幾人呢?少之又少。
想到這些,甯氏徹夜無眠,她背對着熟睡的蕭淮奕,在默默思考自己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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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蕭三娘做主将麗娘安排到客房住着,但家中着實鬧了一段不尴不尬的日子。
那麗娘如今與她的舊主家中還有聯絡往來,蕭三娘顧忌着兒子,态度也不好十分冰冷。
誰知道劉氏隻要與麗娘對上,三兩句話就脾氣爆發,時常吵鬧不休。
劉氏又時常到西小院訴苦,甯氏這性子又少不得給她出些招。
那麗娘便懷疑三房總是挑唆她與主母不和,才會鬧出這些事情。
甯氏索性進出都不從正門了,甯願煩了管鑰匙的老媽子來後園子開門,也不從前頭路過。
秋日天氣漸漸涼快下來,她時常帶了五姑娘到書院裡會霍三娘,姊妹兩個共同研究女紅針法,從春到夏,倒也繡了好幾副上乘的繡品,皆存放在霍三娘的閣樓裡。
她如今心病好了不少,加之潛心研究繡技,整個人的精氣神都變好了。
閑聊之間,甯氏将家中事情說了,霍三娘一聽,便知道這麗娘不是等閑人物。
她勸說甯氏不要摻和到二房的家事裡,免得到時候出了事情,有理說不清,自己反倒惹一身臊。
“依我說,你不如帶着月兒遠遠躲了這些是非,就是到莊子上住幾日也使得,好歹叫他們自個兒鬧去罷了。”
甯氏一聽也是這個理兒。
如今正是農忙時候,蕭淮奕必得三天兩頭往那莊子上去,她們娘兒索性住到莊子上,也有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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甯氏把這事同蕭淮奕一提,他本不想答應,他原來打算過了秋收掙了銀子,建幾間好的屋子,再帶妻兒過去小住。
如今那屋子隻是簡單修整,隻怕妻女住不慣。
架不住甯氏一再央求,他隻好應了。
他到上房同蕭三娘請示,蕭三娘一臉疲憊,同意得倒也爽快。
于是五姑娘又一次坐上了驢車往城外去,一路上必須要娘親掀着簾子方便她往外瞧,簾子一拿下來她就不高興地哇哇叫。
到了苦頭莊,一下車,甯氏險些被莊戶們的熱情給吓着了。
若不是瞧見衆人臉上善意的笑,她還以為自己進了乞丐窩,被乞丐給圍住要錢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