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孫女睡了半夜,她終是早早起身,将堂屋中打點的東西又仔仔細細瞧了一遍,蕭淮汝夫婦已經過來磕頭了。
母子三人細細囑咐了一陣,眼見的東方起了魚肚白,王媽媽也上來了,她指揮着家裡的小厮将東西一一搬到車上。
碼頭船啟動的早,一家子還要星夜趕路,淳哥睡眼惺忪地任由辰哥兒牽着給蕭三娘磕頭拜别,臨上車前倒是不忘囑咐辰哥:“哥,那把彎月刀别弄壞了,等我回來咱們再打開玩。”
辰哥默默地點頭答應弟弟。
淳哥聽不見哥哥的親口答應,覺得他根本就是在敷衍,着急地喊:“哥你說話!”
蕭三娘過來牽住辰哥的手:“辰兒,你爹娘弟弟這就要趕路了,有什麼話這會子跟他們說說。”
辰哥還是默然,顯得有些調皮的樣子,繞到大伯蕭淮瑾後頭去了。
劉氏坐在車上掀簾子,卻始終沒有等到自家大兒子的一句話,眼神終究是有一絲黯然。
蕭淮奕将淳哥抱起塞進驢車,回身囑咐道:“好了娘,大哥,你們回吧,我送他們去,船啟了再回來,放心吧。”
轉過了巷子,辘辘之聲逐漸遠去,車馬的影子很快就在長街上化作一個小黑點。
遠處燈籠的微光明明暗暗,随着天亮慢慢消失。
一家人這才回了院子。
“娘,小三一個人住恐不習慣,不如今後讓他在我們院子裡睡,和子墨一個屋。”庭院中,蕭淮瑾摸着辰哥的小腦袋,對蕭三娘提議道。
蕭三娘卻是搖頭:“我早同他爹娘商議定了,我這兒空屋子也多,今日起辰哥就到上房住。”
她頓了頓:“墨兒的時間也緊,距離縣試沒幾個月了,便叫他好好溫書,辰哥過去反倒分心。”
蕭淮奕沉吟半晌,終是有些不放心:“既如此,那兒子每日到上房瞧瞧小三的功課。”
他想說的是,娘您老人家千萬别因孩子可憐又溺愛了他,以至落下學問。
“行了,為娘還不知道你的心,打小你就管着兩個弟弟,淮汝跟着你時間長,自是長進。隻瞧老三,一離了你書也念不進去了。”蕭三娘自是瞧出了自家兒子的心思,有些老懷欣慰:
“讀書這事娘也不懂,自然都聽你的安排。”
蕭淮瑾見老娘提幼時之事,已經上了些歲數的他不由得有些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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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哥悶悶地跟着蕭三娘回上房,才跨進院門,就看見五姑娘吃力地抱着高高的門檻,正準備翻到門外頭來。
蕭三娘驚呼一聲。
乖乖,怎地就醒了,平日裡也不見她醒的這麼早啊!
這丫頭平時走路都打晃,何曾見她翻得過門檻去?何況那睡覺的床也不低,難為她是怎麼下來的?
這一聲驚呼之下,挂在門檻上的小姑娘摔了一個屁股墩,翻越成功。
她趕忙爬起來,張開雙手朝飛奔過來的蕭子辰喊:“哥哥!”
蕭子辰一把抱住五姑娘,拍拍她身上的灰塵。
五姑娘兩隻短小的胳膊抱住辰哥的頭,打量了一會兒,拉到自己懷裡去了,又叫了一聲:“哥哥。”
辰哥素來疼這個妹妹,她要做什麼動作都依着她。
這會子小姑娘把他的頭按在懷裡,自己的小腦袋也靠過來,睡覺弄亂的頭發成了兩個沖天辮,斜斜地翹着。
胖乎乎的小手還學着大人安慰她的樣子,一下一下地拍着哥哥。
辰哥愣住了,良久,他終于抱着妹妹大哭了起來。
一旁瞧着的蕭三娘也被這一幕激出了眼淚。
這小子,在爹娘面前偏生做出一副調皮樣子,原來也是一直在硬撐着呢。
現下爹娘遠走了,他倒是憋不住了。
王媽媽默默地給家主遞了一塊手帕子。
蕭三娘接過,卻隻是用袖子點了下眼角的殘淚。
她同亦仆亦友的王媽媽感歎道:“别看孩子們小,他們心裡都明白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