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面讓婆子去準備溫水,一面請了婆婆到正屋裡上座。
東廂房的屋門開了,蕭清落聽到院裡的動靜,自放下書卷出來見過蕭三娘。
知道陳氏還要招呼祖母,她便自請為母親分憂:“娘,我來抱妹妹吧。”
饒是她在屋子裡聽見了對話,這會子見了妹妹的臉,也是忍俊不禁。
倒是五姑娘看見她,更為高興,口中叫着“仙仙”,就要往姐姐懷裡撲。
備好了水,蕭三娘和陳氏不用多管,自然有蕭清落帶着婆子給五姑娘收拾。
正屋裡,陳氏這才有機會同蕭三娘道出她真實的憂慮。
“娘是不知媳婦兒心裡的苦處。清落這孩子不是瞧不上别人家,她是壓根就沒有成婚的心思。”
“自打那年我們在府裡招待了一個道士,這孩子就跟變了個人似的,成日家口中神啊道啊的,都魔怔了。”
陳氏說到此處,仿佛是觸到了痛處,忍不住抹起了眼淚。
要說她與蕭淮瑾都是夫妻一心,家中也和睦,子女成長應當不會有什麼心病落下才是。
可随着蕭清落長大,她神佛也拜了,名醫也請了,卻發現自己怎麼也掰不過來閨女的心思。
她一直想出家為道,并且一門心思要拜入那道士的門下。
蕭三娘聽了,一時間回不過神來。
怎會如此?
素來聽聞出家的人,都是被命運捉弄,看破紅塵也是無可奈何之舉,便是她們宛州金鐘頂上的道觀裡的老神仙,相傳幼時也是個孤兒,受了許多苦才入的道門。
想她孫女一個小孩兒家,自小也算嬌養長大,除了漂泊異鄉,算是沒受過别的苦楚,怎會生出這般心思?
“莫不是你們招待的那道士有什麼差錯?給她下了降頭了?”
蕭三娘也算是見多識廣的婦人,卻不曾見過孫女這般的境況,想來想去,也隻有這種怪力亂神能解釋一二了。
陳氏也曾有過這般懷疑,但細細想來,那道人正是因為扶危濟困才被作為當地父母官的蕭淮瑾迎為上賓,又怎會有害人的心思?
她也曾向蕭淮瑾提過此事,但蕭淮瑾總是闆着臉,不許她再胡亂揣測。
用蕭淮瑾的話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若蕭清落一直尋不知道稱心的親事,到時隻需聽他們做父母的決定就行了。
“大爺他是讀書人,從不許我說這個,隻怕母親同他提上一提,大爺才會重視。”
蕭三娘心中一時間五味雜陳,這并不是小事啊。
遠的不說,就說那霍家三娘,就是姻緣不如意,到頭來弄得病成那副模樣。
就是到了如今,才慢慢好轉起來。
瞧着自家孫女像是已經有了這心病的苗頭,若是不顧她的意願安排了親事,隻怕反而是毀了她。
“此時且容我慢慢想來,要緊的是弄明白姑娘的心思,她怎地就想出家呢?爹娘不要了?我這個做祖母的也不管了?”
陳氏早已經捂着帕子抽咽起來。
蕭三娘也是滿臉愁容。
聽見廂房門開的聲音,五姑娘和蕭清落的笑聲傳出,婆媳兩個這才慌忙斂容,換了一副什麼也沒發生過的樣子來。
“祖母,娘,月兒洗好了,這下又是個幹幹淨淨的小福娃了。”
五姑娘被抱着進屋,隻瞧她已經新換了衣裳,伸着小手乖乖地任人給她卷袖子,肉乎乎的小臉因熱氣兒烝得紅撲撲的。
跟姐姐待在一塊兒可把她開心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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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上房住的習慣了,五姑娘的斷奶也異常順利,甯氏三兩日不在家,她也不怎麼哭鬧。
自打混熟了東院,五姑娘每日早起送辰哥兒到學堂,回來便總愛往大姐姐院子裡跑,連自家的西小院都抛在腦後了。
蕭三娘見大姑娘蕭清落平素冷淡僻靜,隻有面對小五的時候才有個笑模樣,也存了心思讓小孫女去她房裡多鬧騰會子,看能不能将她的心思掰正回來。
卻說蕭淮奕夫婦兩個,如今蕭三娘對他們的态度轉了個大彎,五姑娘養在祖母那裡也乖巧,他們确然是省心不少。
二人着實花了不少時間在莊子上新建的房子,雖不是豪華的大宅子,但還是頗為上心,仿佛在布置屬于他們自己的小家宅。
意識到這一點,甯氏更是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舒心。
她對莊子也有了一大堆計劃,頭一個便是改名。
“苦頭莊,鹹水莊....這幾個莊子的名字意頭都不好,須得改一改。”
蕭淮奕在計劃着這兩日便要從外頭請一些幫工,來給新房子上梁,聽見甯氏的話,他也贊同:
“那你取一個,趕明兒上了梁,咱們就把名字改了。”
甯氏早就想好了:“就要叫——甜水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