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也坐吧,身子養的如何了?”
麗娘在對面坐了,語氣含着幾分譏諷:“我這身子,好與不好有什麼兩樣?終究也沒人在意罷了。”
蕭清落微微皺了皺眉,半晌方道:“我這次來是同你道别,等墨弟的縣試一完,我便要啟程去南極山修行,不再回來了。”
麗娘一時間還以為對方在說笑,随即意識到大姑娘這樣的性子必是說一不二的,她有些不可置信地開口:“南極山遠在千裡之外,你......修行是何意?你要出家?”
見蕭清落看着她沉默,麗娘暗地裡掐了自己一下,是有痛覺的。
更何況即便是夢境,又怎麼會做這般離奇的夢。
“我不明白,你家境優渥,自小也算是無憂無慮,怎麼會?”
“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修行,我感激祖母成全了我的修行,也祝福你終有一日能找到自己的路。”
蕭清落從袖中拿出一個月白色繡着水紅色彼岸花的錢袋子,鼓鼓囊囊的,放在桌子上,推向麗娘。
“這是我平日的積蓄,今後隻怕也用不上了,便轉贈于你罷,希望能幫到你一二。”
知曉麗娘如今滿腹怨氣,定然是聽不進什麼勸解,她也未做多留,便離開了西院。
麗娘瞧着那錢袋子發怔,半晌才想起來追出門去,哪裡還有人的身影,徒留空氣裡一絲淡淡的清香。
良久,她才驚覺自己眼眶濕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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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期五日的縣試終于完了,書院門前停留等待的人散的很快,縣府派來巡邏的兵丁們也撤了個幹淨。
甯氏領着廚下張羅了豐盛的晚飯,原想着給蕭子墨賀上一賀,誰知這小子除了淡笑道謝,并沒有太大反應,蕭子辰都比他興奮得多。
雖然準備了多日的大事完了,蕭三娘和蕭淮奕也沒見有多高興,隻因一看到蕭清落,心中就有塊巨石壓在他們心頭。
晚間蕭三娘悄聲問王媽媽:“你說我現在反悔還來得及不?”
王媽媽知道她對于送孫女出家一事多有不安,但自己又怎好指揮主家的家事,并沒有正面回答蕭三娘。
“記得那一年,我跟着您給臨縣的王掌櫃送貨,誰想官道竟被落石堵了了,您硬是繞路走一夜,也不願耽擱說好的交貨日子。那時候人人都說蕭家三娘的生意做得,因為您曆來講究的便是信譽。”
“可這生意和家事,終究不能同一而論,大姑娘這事特殊,稍有不慎便是悔恨,必得要反複斟酌才是。”
蕭三娘沉思半晌,朝王媽媽笑道:“你也是老了,不如年輕時候那般有什麼便說什麼了。”
王媽媽說這一通,看似是與她想到一塊去了,實則還是沒提出什麼有用的建議。
晚間哄着五姑娘睡覺,蕭三娘又問這個玩了一整日睡得正熟的孫女:“乖乖,你大姐姐今後會過的好嗎?”
五姑娘在夢裡吃饴糖呢,小嘴巴咂摸了半天,閉着眼睛露出一個真誠的笑來,仿佛在回答蕭三娘的問話。
蕭三娘索性也不再糾結,給孫女再檢查了一遍小被褥,自己躺下睡了。
西小院的燈卻是一直亮到了深夜,随着一聲沉悶的嗚咽停止,蕭淮奕親自出來打了熱水。
回屋伺候甯氏清洗,兩個人又說起了蕭清落姐弟的事情。
“墨哥兒小小年紀,卻是少年老成,将來哪家姑娘堪配了他,隻怕日子無聊的緊。”甯氏着實不理解蕭子墨完成了一場大考,竟沒有絲毫放松之态,這完全不像是個尋常孩子的表現。
蕭淮奕此刻神清氣爽,心中也高興,回着妻子的話:“他心裡繃着弦呢,這縣考才是第一關,緊接着還有府試、院試,若這三考都能通過,才算得上是喜事一樁,那時候再高興也不遲。”
随着蕭淮奕的介紹,甯氏這才明白了,後頭的府試得去到府衙所在的州縣去考,院試則需去到省裡考......再後頭的考試,面對的人越來越飽學,難度也越來越大。
若是尋常人,根本沒有毅力以及那個才氣能将這條科舉路走通,大多數人能得個秀才相公,便也就心滿意足止步不前了。
想到這些,甯氏對兩個大伯倒是十分敬佩,以及對蕭子墨今後要面臨的越來越大的困難感到心疼。
甯氏自顧想着這些事情,任由蕭淮奕幫她清洗,吹燈之前,見妻子還在發呆,蕭淮奕不免笑道:“你若是不累,不如咱們再來一回,這幾日張羅墨小子的事情,我可是一直憋着呢。”
想到這裡,他心又癢癢了,抱着甯氏不肯松手,又變得像是後街上那隻傻大黑一般,纏着主人搖尾乞憐。
“後頭還要送大姑娘去什麼南極山,來回約摸小半年呢,你不趁這些日子讓我吃飽了,我在外頭你也放心?”
甯氏先還怎麼都不依,聽了這話臉色果然變了,隻好依着蕭淮奕為所欲為,她喘着氣說:“你敢負我,你會後悔的。”
蕭淮奕心思都在她身上,含糊不清地應她:“瑤瑤是我好容易得來的寶貝,我豈敢相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