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兩個哥哥,蕭淮奕看似是家中一事無成的白丁,實則比誰都要忙些。
如今蕭清落出家,也是他負責護送。
誰叫他們家人手單薄,什麼事情都隻能落到他一人頭上。
因着此次出門時間也長,不必特意趕早船,蕭三娘索性給蕭子辰告了假,領着全家一起送行到碼頭邊。
驢車開動之時,蕭清落看見槐樹後頭站着一個清瘦的身影,竟是麗娘。
她不能從正門進出,這是特意從後門饒了大半個巷子,到前面來給她送行來的。
蕭清落心下知曉,但也沒有叫停驢車,任由全家人一起跟着她出了城門。
麗娘瞧着逐漸拉長的車轍,良久才從袖中掏出一塊帕子。
沒有水紅色的絲線,她仍舊将那方帕子上的彼岸花繡得栩栩如生,橙黃的樣子看起來比豔麗的紅色多了暖意。
但她終究是沒有勇氣送出去。
她怕禮物太輕,也怕對方根本就瞧不上她這樣身份送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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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正午,蕭三娘領着甯氏和一幫孩子才回來。
五姑娘被蕭子墨這個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二哥哥牽着,很是乖巧,她覺得二哥哥這樣的長相和氣質就很好,不像那個黑哥哥,總是面色嚴肅,兇巴巴的,從來不對她笑。
許是自打出生以來,周圍人就對她和藹可親,導緻這個不苟言笑的黑哥哥成功引起了她的注意,五姑娘每每到了霍府,總是要往王诤的小院子跑。
就連今日在外頭跑了一早上,猶自不盡興,拉着甯氏還要往重霖書院去。
蕭三年瞧着她那一刻也不願意在家待的模樣,分明是很讨嫌,但是自己就是生不起氣來。
想到自己先前的目的,隻好對甯氏道:“瞧着這些日子說話也大有長進了,想來多同她幹娘待在一處也是極有好處的。”
說着又想起來:“我瞧着你帶她倒是能狠下心來的,老三不在家的這些日子你便帶她回去罷,也省得在我這裡鬧翻了天。”
她也管不下來。
甯氏自然樂得将閨女帶回院子自己教養,有了蕭三娘的話,她哪裡還怕五姑娘吵鬧,拖也得将她給拖回西小院。
蕭三娘生怕自己再因孫女的哭聲心軟,竟是瞧也不敢瞧這場面,徑自進了屋。
娘兒兩個還在主院門口拔河,就看見稀奇的一幕。
麗娘竟出了西院,這會子正款款朝主院過來。
同去年還未生産時那般趾高氣揚不同,如今的麗娘荊钗布裙,還十分溫和地同甯氏行了個禮。
甯氏想到從前兩人之間的龃龉,莫名有些不安。
她難道是見着蕭淮奕出門這數月,又要出來作妖了?
想起當時二嫂嫂時常被她氣得有苦說不出,隻能默默抹眼淚,甯氏就沒大有好臉色。
誰料這麗娘竟如改了性子一般,也不同她起争執,徑自往主院裡去了。
甯氏母女兩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暫時放下手頭的事情,倒是要看看這麗娘要做什麼。
麗娘給蕭三娘行了禮,請求看望六姑娘。
蕭三娘語氣淡淡:“你身子養好了麼?若是沒有,便等養好了再來瞧,她如今也是多病之身,人多進去了反倒不好。”
麗娘心中不免又增了怨氣,什麼意思?這是嫌棄自己不詳呢,瞧瞧她孫女就帶去什麼病啊災的了?
她就知道,走出了那道門,就會有無數的譏諷和明裡暗裡的攻擊向她襲來。
麗娘不由得在袖中默了默那個軟軟的錢袋子,這才覺得又獲取了些許勇氣。
壓下心中的不快,她盡量帶着淡淡的笑:“承蒙太太的照顧,養了這些日子,都好了。”
蕭三娘:“那你便進去瞧瞧她,盡快出來,免得擾了她睡覺。”
麗娘一邊在心中罵,一邊感恩不盡地道謝進入廂房之中。
瞧着四周的陳設,不禁叫人感歎,不愧是主院,連一間廂房的擺設都這般齊全。
屋中明亮整潔,仲春的天氣還有幾分寒意,卻絲毫沒有侵入這方空間。
便連那乳母周娘子也是穿着輕柔幹淨的衣料,六姑娘待在她懷裡舒舒服服的。
數月沒有瞧見,麗娘沒想到自己的女兒已經大變了模樣,如今那孩子白白嫩嫩,閑适的樣子也有了幾分富貴人家的小姐模樣。
她禁不住想自己幼時可有這般幸福的日子。
周娘子見六姑娘的生母眼眶紅紅,以己及人,覺得她們骨肉分離,也是可憐,便把六姑娘塞到她懷中。
誰知那麗娘卻是連着後退了兩步,說什麼也不肯接過親生的閨女。
周娘子有些尴尬地縮回了手,重新輕拍着有些被驚動到了的孩子。
蕭三娘坐在堂屋關注廂房的動靜,心裡默默數着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