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連蕭三娘這樣的太太們,也都存着打探的心思來逛了幾回。
隻苦了她們這些教授的師父,接到好些太太預定的重要繡品,不敢拿給女徒弟們練手,便隻能由她們日夜趕工。
好在大家夥兒心中都存了使繡樓一舉揚名的心思,那幾日連甯氏都早出晚歸,最後太太們來取繡品時,都覺得頗為滿意。
後續店中專門辟了一處地方,陳列學徒們比較出挑的繡品小樣,若有客人瞧的上,便為那一位學徒拉到了活計。
如此一來,師傅們手頭上的壓力暫可緩解,學徒們得到更豐厚的月錢,也會更加努力學習,自然也會更早出師。
蕭淮奕看着妻子描述這些情景,她臉上都是興奮和笑容,他心中卻是五味雜陳。
一來他心裡總不願意妻子出去做生意,受氣操勞還在其次,便就是她忙起來早出晚歸的,總叫人不放心。
如今他也忙碌,談不上親自接送的空話。更莫說等他出去行商,那更是半年都不能待着身邊的。
但又不忍心拂去甯氏的愛好,隻叫她終日困在後宅操持家務,那她受不了的。
“今後不許這樣,便是忙時,隻管把東西帶來家中做不也一樣?到那麼晚上不回來,路上不安全的。”蕭淮奕囑咐道。
雖說這兩年城中乞丐比往年少了,但黑燈瞎火的,這些深巷子裡不定藏着什麼壞人呢。
甯氏撲哧一笑:“哪一樣了,那些繡品都是好大一幅,豈是随意搬動得了的?再說,我回家來做,越是關着門,你閨女又總是愛來鬧,叫她沾上一星半點,準得弄壞,白白耽誤功夫。”
“況且太太每晚打發三四個人去接我,我們沿着翠屏街回來的,那一代都有燈籠,晚上也看得清人的,不礙事。”
好吧,蕭淮奕沒話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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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中閑了兩日,蕭淮奕帶着禮物趕往師父南雲子家裡,見他院中即便是冬日也有一些常青的植物,經過積雪的漂洗倒很亮麗。
院牆一側還堆積了很多今年攢下的莊稼的枯枝,看起來頗為雜亂。
蕭淮奕心中一陣愧疚,他将禮物放在石桌上,挽起袖子将枯枝一點點歸整起來。
忙了半個早上,仆人才打開南雲子的房門。
南雲子縮着脖子,将雙手攏在袖子裡,趿拉着鞋子跨出門來。
見蕭淮奕滿手凍得通紅,他懶洋洋地問了句:“來啦?”
蕭淮奕擦了擦手,恭敬地朝老師行禮。
仆人将石桌上的東西捧到南雲子跟前,瞧見上頭幾個熟悉的字樣,眉頭逐漸舒展。
随即囑咐仆人下去溫酒,叫了蕭淮奕同他一道回屋。
“一個富足的農人最惬意的日子,便是冬日裡頭随着太陽起身。”南雲子在為自己的晚起找借口。
蕭淮奕哪裡敢反駁老師的話,自然是跟着附和。
沒一會兒,仆人就将溫好的玉糧燒端了上來,并幾碟菜,一盤前街上切來的燒鴨,還有一碗菜粥,便是南雲子的朝食。
南雲子招呼蕭淮奕坐下共飲,蕭淮奕不免勸道:“老師,這酒閑暇時小酌些便罷了,若是朝食也飲酒,隻怕胃裡不适。”
南雲子覺得自家這個弟子哪裡都好,就是有些過于唠叨了,不免掃了人的興緻。
就連仆人也笑道:“三爺不必擔心,南先生平日不飲酒的,唯獨惦念這一口玉糧燒,今兒您特地從我們老家帶了來,先生豈有不嘗之理?少飲些不礙事的。”
南雲子則是悠悠地教訓自家弟子:“酒是糧□□,越喝越年輕。你小子别光顧着幹活,養生也是要多學學的”
蕭淮奕:......
老師都這麼說了,他少不得作陪。
師徒兩個略略總結了這一年甜水莊的試驗和收成,蕭淮奕又得了一個作業,那便是将這些全都整理記錄在冊。
等下回來将文章給南雲子過目,再商讨來年的新計劃。
蕭淮奕恭敬告辭,轉身準備離開,卻聽見南雲子叫他:“回來。”
“你在為師面前有話便直說,吞吞吐吐的,沒有一點男子氣概。”
蕭淮奕一怔,他雖說心中有事,但深知此時不是說這事的時候,因此并沒有刻意表現啊。
難道他真的變得猶豫唠叨了?
從侄女蕭清落到甯氏,再到師父南雲子,怎麼都不約而同地覺得自己沒有男人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