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官人是有何事?”好在晴天白日的,路上也有行人,甯氏強自鎮定。
“娘子女兒這書袋有幾分别緻,不知可否借在下瞧瞧?”那男子單手自然垂着,另一隻手置于腹前,神色嚴肅,顯見得不是尋常人等。
甯氏略一尬笑,微微搖頭表示拒絕:“不過是普通的書袋,沒甚好瞧的。官人若是沒有旁的事,我們母女不好在此逗留了。”
說着便要告辭繞路走開。
誰知那人上前一步,語帶威脅:“還請娘子行個方便。”
甯氏滿臉戒備的模樣,分明就是被戳中了謊言的樣子,那人更加堅定要查看書袋。
“我給你看看吧。”五姑娘說着便要将挎在身上的書袋摘下來。
這個小口袋與她今日的衣裳顔色相合,她挎着大半日了,自從下學後就沒摘下來。
一來裡頭沒甚東西,二來也是今日事多,沒來得及關注這個裝飾一般的小書袋。
“月兒!”甯氏慌忙叫了一聲。
隻這一聲,男子更是信心滿滿,他低聲喝道:“晴天白日的,娘子若是不想鬧出事情,便老實些。”
打開書袋,裡頭除了兩支小羊毫,和幾張大字,卻再找不出旁的東西。
那個人還是不死心,仔細翻着那幾張紙,試圖找出點什麼蛛絲馬迹。
“這是師父留的課業,下學了要回家練習的,若是撕壞了,我少不得要少寫幾個字。”
男子瞧了小姑娘一眼,看她仰着頭,一本正經地勸他手勁兒輕些。
眼神裡卻又是不一樣的期待,仿佛在說:快撕掉吧,快撕掉吧。
男子留了手,将紙張好好收起,放回書袋裡:“多認字是極好的,在下冒昧了。”
見眼前的小姑娘一臉失望,年輕婦人則是滿臉憤怒。
那男子咳嗽一聲,便徑直離開了,連多一聲道歉都沒有。
他閃身進了角落,隐在暗處的同伴告誡他:“你也太謹慎過頭了,那樣重要的東西怎會交給一個平民小婦人?沒得打草驚蛇,反倒引起目标警覺。”
男子雙手抱着劍鞘,神色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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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高樓上,霍三娘和王诤透過那薄紗糊窗,瞧見甯氏母女躲過了盤查,不由得松了口氣。
方才他們也十分緊張,恨不得立即派了人出去接應。
好在是有驚無險,接下來還得看甯氏如何說服蕭淮奕送信了。
“京中局勢怎地突然這般嚴重了?”霍三娘久不在京城,對這些情形也不甚了解了。
“母親,此事倒也并非突然,自打靜王遭貶,二皇子就掌控了京中。武陵這些年屢遭蠻夷侵擾,也與此事有關。”
所有人都以為靜王早就見棄于今上,才會被打發到武陵這樣邊遠的地方戍守。
殊不知那是王家的駐地,對于皇子靜王來說,是最安全的所在。
反倒是二皇子一黨,以為隻要蠻夷數度侵擾,便能将靜王拖死在武陵,他們自然是勝券在握。
卻不知今上雖然老邁,終究未曾昏聩,早在所有人行動之前,他已經布好棋局。
而王家在這棋局當中,卻是至關重要的一環。
這便是本該在邊境禦敵的王诤為何突然回京,又突然現身宛州的原因。
“兒子此次回京,已按照父親的指示安頓了族衆,母親與外祖父雖遠離京中,也當護好自身才是。”
今上身體欠安,朝堂如今這般局勢,必是要有一陣子的風雨飄搖。
便連深陷旋渦的王家,也不知會是功成還是身死。
這般想着,王铮又朝書院外頭的長街上看去。
希望那件東西,不要沾到太多人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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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州城上空的陰雲籠罩了兩日,終于淅淅瀝瀝下起雨來。
到了晚間,雨勢越發大了,伴随着悶悶的雷聲,叫人心中不安。
甯氏點了燈,與丫環在房中坐了許久,才見院門打開。
蕭淮奕一身蓑衣進來,甯氏竟是吓了一跳。
她心事太重了,所以才會草木皆兵。
蕭淮奕褪去蓑衣,挂在門前走廊上晾幹水汽。
主人家回來了,丫環端來一盆涼水,又順着走廊繞到小廚房,将竈上一直溫着的水壺提過來,便到了下值的時辰。
後頭的事情,主人家自己會動手。
蕭淮奕徑自洗漱完了,換上幹爽的中衣,這才進房。
借着燈火瞧見妻子在發呆:“臉色這般差,可是受了涼氣?”
"這雨啊,聽說一路往北下過來的,且得有一陣子才會停呢,你早晚自己注意添衣。"蕭淮奕撿了一件褂子給甯氏披上。
甯氏卻拿開了:“這樣熱天兒下雨正好呢,不冷的。”
“那是......閨女惹你生氣了?”
甯氏還是搖頭,她拉過蕭淮奕的手:“我興許給你添麻煩了。”
她是将那布帛縫在貼身衣裳裡帶出來的,白日裡擋住她們母女的男子自然搜不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