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絮知道她在想什麼,關了門才說:“莫看了,他明日才走,總要裝一裝給母親看。”
彩繡還是嘀咕:“那道長做的符當真有用嗎?”
菱絮哄她:“我們陶風閣有你收集來的柳枝艾草,厲害着呢,管那符紙作甚?”
彩繡被她說了個大紅臉,又十分受用,這才放下心去做事。
人一走,菱絮臉上的笑便沒了,旁人沒看到,可她是看到了的,正常貼符用漿糊便罷,易嘉煦的符紙則是從手上吸附到牆壁上的,像是牢牢長在牆裡。
夜裡,菱絮稱身體不适,沒有去參加那場為趙府去晦氣的法事。
三個人在院内煮鍋子吃,吃飽了便上床。
夜裡寂靜無聲,偶有一陣秋風吹過。
細聽之下,那風聲裡似乎還有奇怪詭異的曲調,若隐若無,勾人心魄。
彩繡從睡夢中醒來,有條不紊套上外衣,穿上鞋,悄悄推門,又悄悄将門合上。
她臉上一片平靜,漆黑的夜裡竟像是能看清所有路,目不斜視,穩穩走出了院子,繞過很長的路,來到池塘邊。
池邊坐了個男子,烏發如雲,衣袂飄飄。
易嘉煦沒有回頭,随手扔一把魚食下去。
“趙菱絮是你什麼人?”
彩繡說:“姑娘是奴婢的主子。”
“你們何時相識?”
“奴婢陪着姑娘自幼長大。”
“是以,你知道關于她的所有事?”
“奴婢知道姑娘的所有事。”
他眼中是漫不經心:“趙菱絮可定了親?”
“未曾。”
“趙家老爺夫人待她如何?”
“老爺夫人不喜姑娘,将她視作不祥之兆。”
“她平素裡有什麼奇怪的舉動?”
“沒有。”
“見過什麼陌生人,去過什麼陌生地方,亦或有什麼藏起來的東西?”
“沒有,姑娘始終與我們在一處。”
“她受噩夢所擾,那噩夢是什麼?”
彩繡的臉上有一瞬茫然,又有一瞬痛苦:“夢裡……夢裡有個人。”
“繼續。”
那張臉上很快恢複平靜:“奴婢不知道。”
易嘉煦冷冷瞟她一眼。
一把又一把的魚食撒下去,水中魚群如得了瘋病般跳躍搶食,不多時,便有幾條翻着白肚皮飄上了水面。
易嘉煦緩緩吐出一口氣。
“回去罷。”
彩繡答一聲是,轉身朝着來時方向走去,很快便淹沒在黑暗中。
他送出了一隻蝶,菱絮并未收下,不僅沒收下,反而用了些法子銷毀了他的禮物。
這就是常言所雲……不識好歹。
易嘉煦感受不到蝶的存在,亦沒有蝶的氣息。
他做事素來萬無一失,就算死了,蝶的最後一縷神識也會把消息帶回來。
可那隻蝶什麼都沒留下,就這般消失了。
陶風閣,再普通不過的一座院子,探查幾次也一無所獲。
易嘉煦不認為凡人有這等本事,她背後一定有人,稱其為人似乎不妥當,并且對方實力在他之上。
俊逸的臉上陰雲密布,這一拳悶在棉花上的感受他易嘉煦這輩子還沒嘗過,當真是令人不悅,相當不悅。
偏生鴻雪仙境在這時候開。
不過沒關系,趙府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至于那個趙菱絮……
易嘉煦臉上轉陰為情,浮現出一抹奇異的笑,他面頰隐隐有潮紅,不知想到什麼,隐隐興奮。
就作為他此行的獎賞罷,為這群低等凡人做了這麼多事,是時候收取一些報酬了,等他從鴻雪仙境出來,他和她會有很長很長的相處時間。
那一定……相當美妙。
易嘉煦擡頭,夜幕中雲層翻湧,層層疊疊,魔氣與妖氣躲在周圍伺機而動,烏壓壓籠罩在整個趙府上空。
風雨欲來了。
若非時機不當,留下看場好戲也未嘗不可。
而在此之前——詭異奇特的曲調似乎又在空中響起,不知方向,不知去處,幾團黑色的霧氣袅袅升起,宛如活物般轉動,一陣風吹來,黑霧附在其上,順着飄遠了。
一團進入懷墨堂,剩下幾團分别進了幾座院子。
可憐的小姑娘,爹不疼娘不愛,在家中受盡冷眼與欺辱。
啧。
他眼中流露出似憐惜似愉悅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