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呗,竟是對家粉……你這個沒品的東西!
電話鈴響。
“喂?……是的,一會兒你們下了車直接去醫院……”戚昀皺起眉頭,耐心解釋道,“費用問題不是我說了算,你們和醫生溝通,醫生會給你們解釋清楚每一筆錢用在哪兒。”
“是的,是的。”戚昀目光投向沈雲钊,眼裡是深深的無奈,“我是老師,但你們才是直系親屬。胰腺炎也并非學校原因導緻的意外,我們隻能做到緊急送醫這一步……嗯,有的,有大學生醫保,可以報銷大部分費用,其餘的就需要你們來想辦法了……”
“……一會兒見面說吧。”
挂了電話,戚昀手機丢回給沈雲钊,整個人再次埋進沙發。
小說暫停,沈雲钊問:“一會兒和家長見面……具體要幹嘛?”
“總得有個交接,責任劃分清楚。”聲音從靠枕中悶出來,“唉,病情之外,更麻煩的就是這種扯皮。”
“如果你不在鹭禾過年,那這事兒該是誰處理?”
“在校值班老師處理,然後上報通知到學院領導,我也得遠程加班。說到扯皮……寒假留校是統一安排住宿,至少兩人同寝,不允許單獨一間。”
“怎麼,有學生為這鬧事?”
“鬧過,社交媒體寫小作文,說學校管得太多,為了方便管理一刀切,故意難為學生。”
“呃,有句話麼……每個難以理解的規則,背後都有一段血淋淋的慘痛教訓。”
“是的。對學生來說,是避免突發意外沒人照應;對學校來說,也是規避風險自我保護。聽起來很不近人情,但事實如此,誰都擔不了自己職責之外的後果。”
“嗯。”沈雲钊歎氣,“畢竟不是所有家長都能講得通道理。一旦發生意外,就連基本的保持冷靜都不容易做到。”
“确實不容易,誰都不容易。”戚昀緩緩坐起身,仰在椅背盯住天花闆,“手術室外簽字……在這之前、在我認知中,就是電視劇裡的劇情。哪怕我知道這是個醫院流程,哪怕搶救也并非簽字那一刻才開始。”壓了一夜的驚惶卷土而來,“可我隻是他的導員,我怎麼能……我憑什麼……負擔他的生命。”
戚昀深吸一口氣:“如果他,如果他昨晚沒……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該怎麼辦,你不需要知道。因為你說的那種情況并沒有發生。”
“可我還是會害怕……當時情況很危急,我……唉,我覺得自己在裝大人,突然被推到那個境地,沒有任何辦法,隻能硬抗。”
“裝着裝着就成大人了。但是戚昀,大人不是什麼都會,大人也被允許無助失措。如果一個大人不夠,那就兩個,商量着解決問題,或許能輕松些。”
“……什麼?”
“我說,以後……如果再有需要分擔、想要分享的事,早點打電話給我。幾點都可以,在哪都可以。”隔着沙發扶手,沈雲钊平平穩穩和他對視,“至于這次的突發狀況,無論結果如何,你都盡到了責任。正如你說的你隻是導員,他隻是你的其中一個學生,所以你不需要、也不應該負擔誰的生命。”
道理誰都懂。戚昀笑了一笑,閉眼呼吸幾瞬,忽然想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沈雲钊,明天……”
“——明天我陪你。”
熱了飯菜簡單對付一頓。到點兒,車子開出,心事重重去往醫院。
所幸一切都是好消息。學生病情有所好轉,家長态度也不似電話那般急躁魯莽。
病房外,千裡迢迢趕來的夫妻倆未趕上探視時間,沉默貼在牆角站立。紅着眼嗫嚅許久,最終擠出一句“麻煩老師了”。
戚昀點點頭,不忍地移開了眼。
到家,洗了澡換上家居服。靠在廚房門口看人忙忙碌碌,緊繃一天的神經才算真正松動下來。
可這份松動無可避免帶着反思和内疚。
“你隻是正好知道了、正好經手處理了這件事。”廚房鍋碗瓢盆叮叮當當,沈雲钊飛快攪着雞蛋,“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或許還有學生感冒發燒、生病住院、遭遇家庭危機。而在你知道的地方,你沒必要也不可能要求一同送醫的那位學生為此難受整個假期。戚昀,人生坎兒一道又一道,是誰的,誰就得自己熬過去。這些事情……你是操心不完的。”
“嗯。”戚昀摸着冰箱貼苦笑,“你是想說……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
“理智能分清,但情感分不清,對吧?”蛋液打進鍋裡,蛋黃蛋白混作一團,“這很正常,人畢竟不是機器。我反而覺得……共情是種很可貴的能力,正說明你是個很好很好的導員。”鍋鏟一揮,沈雲钊在煙火氣中轉過頭說,“沒關系的,我們慢慢來。”
“很好很好的導員……”戚昀念着這句話,忽而一笑,輕聲道,“希望大家都能順利渡劫。”
學生在第四天轉入普通病房。戚昀提着大袋水果獨自探視,聽了家長長達一小時關于最近運勢不好的牢騷抱怨,也收到了所墊付醫藥費的轉賬歸還。
學生有難處,家庭有難處。但導員能做的僅此而已。
出了醫院,天邊夕陽溫柔陷入雲間。戚昀眯眼站了會兒,忽然想起那句“日光白雲”。
消息自然發了出去:[今晚你過來嗎?]